屋內白色的歐式傢俱在暗淡的路燈光芒下散發着奶油色的微光。
白色窗紗隨風高高飄揚。
花離將他輕手輕腳放在雪白的牀鋪上,解開了綁縛着他雙手的犀牛筋。
花離一側身也躺上了牀,伸手將邢秋月摟進了懷裏。
邢秋月閉着細長的眼睛,側臉歪在花離懷裏,一隻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一臉的平和、滿足和安詳。
花離眼角的眼淚還沒幹,低頭看了看邢秋月的臉,又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上彎了起來。
花離輕輕談了口氣,低語道:“唉……秋月……你這個小冤家呀……”
花離俯下臉,親了一下邢秋月毛絨絨的眼睫毛。
他伸手拉開雪白的牀單將自己和秋月嚴嚴實實蓋了起來。
花離一手撐起牀單,側臉端詳着秋月熟睡着的臉,怎麼看也看不夠。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握住邢秋月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對着他的耳側絮絮低語道:“秋月,三千年了。我終於又可以與你同行同眠了。你知道嗎,這三千年來,我沒有一夜能安眠的,沒有你的夜有冷、又長又孤單。自從你被師傅逐出師門,趕出極樂天,我就想被剜了心一樣痛!我真的沒想到師傅會對你如此狠!我只是一時嫉妒成狂纔去告狀的!你被貶入人間的時候,我也曾想隨你而去。但是,我真的是沒臉見你!我對不住你!”
花離閉上雙眼,手握着邢秋月的手說道:“我不想入凡胎,不僅是因爲我捨不得仙人的身份。也是因爲我想繼續修行法術修爲,這樣就有能力帶你回仙界了。”
花離握起邢秋月的手放在自己面頰上,喃喃道:“秋月,你看……我做到了…你現在有了不死的肉身!你等着瞧!幾日我便帶你殺回極樂天!”
“我好累啊!”花離的氣息越來越弱,眼皮也越來越沉。
他“呼”地吐出一口氣,伸手摟住邢秋月,夢囈道:“師弟……我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極樂天的天,寬闊平坦湛藍如一塊碩大的藍寶石。
一道雪白的影子,挾着一聲高亢尖銳的鳴唳從萬里晴空一掠而過。
若耶溪內清澈如水晶一般的水流悠哉悠哉地緩緩流淌着,七彩的寶石在水底隨着水波的盪漾,變幻着形狀,折射出奇幻耀眼的光芒。
極樂天四季如春,常年百花盛放,永不凋謝。
溪流兩岸上蘭草鬱鬱蔥蔥,枝葉如翠玉雕成,線條優美流暢,野趣橫生,枝頭點綴着鵝黃、雪白、殷紅、雪紫各色的花朵。
若耶溪的中間零星分佈這一些小沙洲,在沙洲上叢生着秀美飄逸的蘆葦。
那些蘆葦生的異常高挺茂密,每一片都如崑崙山上的碧玉一般青翠欲滴。
那一道雪白的身影,在半空中盤旋了片刻,身形略做停頓,直衝着若耶溪清可見底的水面俯衝了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那道白影又從若耶溪中,一衝而起。
那白影之下又多了一條不停翻騰的金色影子。
是一隻渾身白羽的雪雕利爪下勾着一隻碩大的金色鯉魚。
正在那隻金色鯉魚在鳥爪下拼死掙扎之時,只聽的“砰”的一聲巨響。
那雪雕不知被什麼東西擊中了爪子,喫疼之下,鳥爪一鬆,金色鯉魚直直墜入若耶溪,倉皇地翻了個身,搖搖尾巴如箭一般迅速地逃了個無影無蹤。
“哪兒來的扁毛畜生?敢打我們若耶溪魚兒的主意?是活膩歪了嗎?”一個銀鈴般脆生生的聲音在蘆葦蕩後想起。
只聽得“嘩啦”一聲水面被劃開的聲音,一隻青翠的竹筏從蘆葦叢後衝了出來。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筆直地站在竹筏上,手裏握着一隻牛筋彈弓,仰着頭看着頭頂,視線追隨着在碧空高處盤旋哀鳴着的雪雕。
這小姑娘身形纖細秀麗,穿着一身極樸素的青色交領短衫,袖子口打着兕皮裹袖,下穿青色長褲,鹿皮短靴。
她一頭烏黑油亮的長髮很隨意地在腦後用牛筋綁了一隻馬尾辮。
她仰頭看着頭頂的那隻雪雕,髮辮的尾稍隨着她頭部的動作左右搖擺,拂着她背上的竹簍,竹簍裏盡是她剛剛採擷的草藥。
那小姑娘正等着她那一雙烏漆漆的眼珠子,揮舞着手中的彈弓,威嚇着天上的那隻雪雕。
“姑娘!”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從對面岸上傳了過來。
小姑娘猛地一怔,低下頭來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和她說話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這少年面容雖然稚嫩,身形卻甚是結實,一看便是習武之人。
他身穿白色繡螭龍紋的短上衣,袖口打着海牙紋銀色箭袖,下穿白色緞子褲,白色羊皮鑲銀的短靴。
這少年相貌甚爲俊美,濃眉星目,眼眶深陷,顯得目光甚是深邃,神祕。
那少年看着竹筏上的少女,動作瀟灑利落地一拱手,左手握着右手大拇指,對着她一彎腰道“我家雪雕——媱,初到貴地不懂規矩!冒犯了極樂天神魚,實在失禮。我回頭定然好生教訓它!還希望姑娘大人大量!原諒則個。”
少女站在竹筏上,臉上泛起一片桃紅。
這陌生的少年容貌出衆,丰神俊秀,一舉一動風度翩翩,讓少女一見傾心。
那少女將剛纔來拿着彈弓張牙舞爪的手垂了下來,張着嘴,半天才鼓足勇氣問道:“你是……”
這少年從未見過,定然不是極樂天的弟子,少女看來看去,只能確認這一點。
那少年,又是一鞠躬,不亢不卑地看着少女答道:“我是崑崙山弟子,西王母修行道場護衛扶桑。此行是受命來極樂天送帖子來的。”
“你定是去那極樂宮見宗主的吧?”少女一甩頭髮問道。
“正是。”扶桑恭恭敬敬地回答了少女的問題,緩緩站直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