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離再也忍不住,緊緊抱着他痛哭失聲。
羅婆那手裏提着那盞七彩琉璃蓮花燈,緩緩走到花離和秋月身後,低聲道:“花離,該放手了,子時馬上到了,莫耽誤了陰陽相交的好時辰。讓秋月好好去轉生吧。”
秋月伸手推開了花離,整整身上衣服道:“師傅,我準備好了。”
羅婆那伸手牽住秋月的手,向着禁室外走去。
花離淚眼婆娑,亦步亦趨地跟在兩人身後。
禁地的上空,夜色濃重,烏雲層疊,樹影婆娑。
只有遠處的生湖在微風中泛着點點漣漪。
羅婆那的白袍下的一隻手玲瓏剔透如琉璃,輕柔地握着秋月白玉一般的手。
兩個人的手都如此堅定,沒有一絲顫抖。
三人來到泛着清冷銀光的生湖之畔。
羅婆那袍袖在空中一揮,湖中響起一陣水波盪漾之聲。
花離定睛向湖中看去。
原本平靜無波的生湖,此刻細浪輕翻,幾片碧綠的蓮葉從水下冒了出來,平平整整鋪展在水面上,幾朵潔白的睡蓮夾在期間。
秋月鬆了羅婆那的手,跪下地來,向着羅婆那深深一拜道:“師傅!永別了!”
羅婆那伸手扶住秋月,輕聲道:“走吧。”
秋月轉身邁步走向生湖,邁腳走上湖水中漂浮着的巨大蓮葉,端端正正地盤腿坐定。
羅婆那走上前來,將七彩琉璃蓮燈雙手捧着遞給秋月,說道:“秋月,莫怕,這隻引路燈拿好,黃泉路上定不會迷路。”
秋月伸出雙手,接過七彩琉璃蓮燈,笑着道:“謝謝師傅。”
七彩琉璃燈的光芒將他一張俏臉照得流光溢彩,他一雙細長的丹鳳眼裏淚光明滅,嘴角卻噙着笑。
羅婆那揮揮手,道:“走吧!”
蓮葉載着秋月,向生湖深處飄去。
花離看着秋月的身影在夜霧中,越漂越遠,終至不見。
他一口銀牙狠狠咬住,身子晃了晃,向後一仰,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花離悠悠醒轉過來。
睜開眼睛,面前是羅婆那的一雙藍色眼眸,和滿天飛度的亂雲和如嘆息一般的松濤林音。
羅婆那伸出手來,花離伸手握住師傅的手,掙扎了半天才爬起身來。
羅婆那一言不發,沿着小道,向着禁林之外走去。
花離跟在師傅身後,一邊走,一邊嚎啕大哭。
羅婆那大步走着,忽然覺得臉上癢癢的,他伸手往臉頰一摸,揩下來一滴晶瑩的淚珠。
羅婆那在仙桐院之前站定了腳,他對花離說:“這三日,你且休息一下。不必來上課了。”
花離癡癡呆呆點了點頭,轉身要向仙桐院走。
花離轉身衝進仙桐院,急衝衝地衝向臥室。
進的門來,他一頭撲在秋月的榻上,用他的錦被緊緊將自己裹住,身子像得了瘧疾一般不定的發抖。
他一刻坐起,一刻又躺下,渾身又困又疼,心臟也疼的無法呼吸。
不知折騰了多久,花離才迷迷糊糊,昏沉睡去。
正痛哭呼喊之時,花離被一陣“砰、砰、砰”的巨響驚醒。
緊接着他聽到一陣穿着盔甲的衛士狂奔的聲音,
凌亂的腳步聲,夾雜着武器和盔甲撞擊的聲音。
花離連忙爬起身,暈頭轉向地跑出仙桐院。
果然迎面碰到幾個慌慌張張沿着山道向極樂宮奔跑的銀甲護衛。
花離認得這是那幾個守護極樂闕門的護衛。
花離伸手攔住這幾個護衛,問道:“你們這幾個,這麼慌里慌張是作甚?”
領隊的護衛喘着氣,擡頭看着花離,拱手行禮道:“稟花離公子,那崑崙山的扶桑打上門了!”
“什麼?”花離銀白色的眉毛劇烈跳動,咬牙道:“這個下作胚子,把秋月害得這麼慘,還有臉上門鬧事!”
“嗐!”那位護衛一拍膝蓋,搖頭嘆到:“那日,宗主帶秋月公子回來,不是怕那扶桑上門搗亂,特意在極樂天闕門設了結界。外人不得隨意入內。這扶桑叫喊着要見秋月公子。因有結界阻擋不得入內。我們原以爲他會就此罷休,誰知道那傢伙竟然騎着雪雕硬闖,生生用身體撞那結界。眼看要將結界撞破了。我等得趕快去向宗主請命,看如何應對。”
花離伸手拉住那護衛的手道:“你等不必慌張,且慢慢上去與宗主稟報,我先去闕門看看情況。”
那幾個衛士,聞言應諾而去。
花離邁步下山,快步向着極樂天闕門奔去。
花離如飛般跑至闕門,擡頭向門在看去。
只見扶桑身着金色甲冑,騎在媱的背上,在空中盤旋,手裏拉滿了一副金色雕花弓箭,對着極樂天闕門。
他額頭上鮮血淋漓,將凌亂的額發粘成一團。
他濃眉倒數,銀牙緊咬,一雙深潭一般的黑眼睛裏噴射着狂亂的怒火。
看見闕門內的花離,扶桑將箭頭對準了他,厲聲道:“秋月呢?你們把他怎麼了?放我進去!”
花離直直站在闕門之內,對着扶桑的肩頭,面色平淡道:“我師傅是不會放你進來的,而且極樂天永遠不會歡迎你的。我師傅我不可能見你。你死了這顆心吧!”
扶桑右手一抖,一隻金色的箭帶着呼嘯的風聲直奔花離面門而去。
“嘭”的一聲,那支金箭射中了結界,萎頓下落,結界微微顯出一絲裂縫。
花離冷冷一笑道:“扶桑,你把秋月害成這樣,還好意思打上門來要人?”
扶桑頓時臉色蒼白,聲調低了點道:“只要你師傅肯放過秋月,我自然會將他接走,好好照顧他,讓他幸福快樂。”
花離搖搖頭道:“扶桑,有的事你永遠不會懂。你根本不瞭解秋月。你和他也就這點緣分了,你走吧。別再來了。”
“好!”扶桑咬咬嘴脣道:“我走也可以。我只想知道秋月現在如何了?確認他沒事我就走。”
花離忽地淚流滿臉道:“他怎麼可能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