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突然意識到，碧姬和普通人不同，她來自賽博城，一個以機械和人體相結合而出名的城市。
她的機械程度異常地高，身體大部分都是由特殊的機械構成，很可能只有眼球是真實的。
聯繫到碧姬剛剛說的那句話，姚竟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寒意。
碧姬是當年被捕捉爲試驗品的孩子，在實驗失敗後，她被送往賽博城，經過改造後“復活”，成爲湯姆·羅耶的遺囑執行人。
“碧姬……”
碧姬一瞬間像是失去了靈魂。
她呆呆地走向自己的頭骨旁邊，小心地捧了起來。
“我小時候和朋友玩耍，推搡中不小心摔倒了，額頭撞到了石頭，從此留下了一個疤。”
碧姬用手指輕輕撫摸着頭骨上、那兩個巨大空洞上方的部分。
“你看，這裏有一個小坑。”
她看似在和姚竟說話，但姚竟覺得，她應該是在自言自語。
“那時候我有好多朋友，大家都是八九歲的年紀，我們雖然窮，而且都是無父無母，但大家在一起，就像一個大家庭。
“我們也沒少幹過壞事，偷人家的麪包、逃跑的時候砸壞了人家的玻璃……就是靠着這樣活下去。
“但有一天，身邊的夥伴開始一個一個消失不見。我很害怕，也很恐慌。我想過報警，但是我們這樣的孩子，其他人根本就不在意。
“直到有一天，我自己也消失了。”
碧姬把頭骨小心地抱在懷裏，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
“這裏，應該有我的很多夥伴。”
姚竟看着碧姬的後腦勺，心裏充滿了疑惑。
碧姬看起來像是剛剛纔想起來這些事，否則在之前的任務中，不應該是那個反應纔對。
他也朝前遊了過去，開始翻看面前的骨堆。
這些骨頭的材質有一小部分正常人的模樣，但因爲浸泡在海水裏，已經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腐蝕。
姚竟粗略地翻看了一下殘存的白骨，有些已經被磨滅得看不出形狀。
海水裏屍體的分解速度比在陸地上要快得多，但骨骼依然是不易分解的，照這個程度看來，這項試驗應該已經進行多年了，也許還有更多早期的骨骼已經分解得不見了。
留下來的大部分骨頭裏面，骨質看上去都發生了變化，呈現出深淺不同的藍色，有些還變得透明。
總的來說，是在從人骨轉變成人魚骨的過程中，但都不完全。
也許是娃娃魚與人結合後，注射了什麼化學成分，讓人體的骨骼構成元素髮生了變化。
但是在那之前，湯姆羅耶孵化出的藍色娃娃魚應該只有一條，爲什麼這邊會有這麼多骨頭？
姚竟放下手上的骨頭，又看了碧姬一眼。
碧姬手裏拿着的“她的”頭骨，已經開始有些透明瞭。
她的骨骼已經出現在了這裏，經過失敗的人魚實驗，人應該是活不成了。
爲什麼她會離開這裏，搖身一變成爲這副模樣，還去了中級世界？
帶走她的是誰，她們和人魚實驗有什麼關係……
姚竟只感覺到了這裏面越來越大的疑團。
“碧姬，當初的事你還記得嗎？”
“碧姬？”
碧姬一動不動。
“碧姬！”
她的手一鬆，頭骨緩緩地沉了下去。緊接着，她從腰間抽出一條鋼絲一樣的東西，猛地往天花板的一角拋過去。
鋼絲纏住了什麼東西，碧姬雙手一拉，鋼絲崩成了一條直線。順着看過去，可以看到盡頭是一片銀光。
姚竟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
是中村薰。
中村薰下了水，力量明顯比先前強悍多了。加上週身的黏液，碧姬纏住他的鋼絲，沒一會就就被甩開了。
碧姬罵了一聲，伸手一甩，鋼絲又軟軟地被收了回來。這種靠速度增益的武器在陸地上很好用，但由於水中浮力的影響，拋出去也是不痛不癢，殺傷力減少了一大半。
中村薰卻如魚得水，在珊瑚柱中間迅速地旋轉着，快到兩人幾乎只能看到一道光閃過。
姚竟咬緊嘴脣，往後退了一點，突然瞥到那兩個巨大的容器。
這兩個容器用來做合成實驗，一定可以限制中村薰，如果把他引到裏面關住……
姚竟朝碧姬大喊一聲，伸手一指。碧姬會意地點了點頭，迅速地遊了過去，兩人一起把入口打開了。
但這件事說着容易，實行起來卻很難。
中村薰現在的移動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轉眼間，一直繞着柱子游動的銀光消失了，水中一下子也迴歸了安靜。
它是躲起來了。
姚竟和碧姬警惕地看着四周，殊不知，那道銀光就在兩人身後不遠處，暗中盯住了他們。
就在兩人的神經開始疲勞時，中村薰突然從後方俯衝下來。碧姬瞥見後大喫一驚，連忙甩出鋼絲，那鋼絲卻從他身上軟軟地滑了過去。
“姚！”
“呲——”
姚竟只感覺到頭頂上一股水流飛快地劃過，擡起頭，就看到灰色的影子掠了過去。
是海豚！
中村薰沒料到這麼一下，被撞得措手不及。但是它周身的魚鱗非常堅硬，這會除了有點懵，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反倒是那隻海豚，身上多出了幾條新鮮的血痕。它的皮肉被蹭掉了，混着血在水中散開去。
姚竟回過神來，看見中村薰停在了中間，連忙把口袋中的氣泡朝他扔了過去。
氣泡碰到中村薰後迅速變成等身大小，把他整個魚包裹在中間。氣泡是有彈性的材質，雖然柔軟，但輕易割不破，中村薰的行動一下子被限制住了。
“趁現在！”
碧姬再次拋出了鋼絲，在中村薰一旁遊了幾圈，加上氣泡的摩擦力，總算是把他捆上了。
兩人看見中村薰像繭一樣被困在裏面，這才鬆了口氣，拉着鋼絲把他往容器那裏拖。
海豚也遊了過來，用吻銜住鋼絲的一端，貢獻自己的一份力。
容器門禁禁關上的那一刻，兩人才算是放下心來。
“他應該暫時沒有威脅了，但我們還是要抓緊時間，說不定水下還有別的鮫人。”
姚竟憂心忡忡地說道。
“我們先去找實驗資料，這裏的事情，我們晚些再追究。”
說完，他安慰似的拍了拍碧姬，後者竟然也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走吧。”
姚竟輕聲說道。
他還記得，娃娃魚說過這裏有一份樂譜，是用來號令人魚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