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臟落水後,一切反倒安靜了。

    仙女雕像一瞬間愣住了,小嘴半張,久久說不出話來。

    但她一隻手遮着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從聲音聽起來,好像是那寶貴的東西掉到了水裏。

    姚竟有些無辜地“哎呀”了一聲。

    “你鬆手松得太早了。”

    安大爺從錯愕中反應過來,慌忙拉住了姚竟的肩膀,把他往後扳了一點。

    “你!你真的弄掉了?!”

    肖若安不動聲色地把他的手掰開了。儘管他的帽子遮着臉,安大爺還是感覺到了一絲警告的意味。

    他默默地鬆開手,表情卻也沒有緩和。

    之後……之後絕不能再這樣了!不能再相信着這幫年輕人了!

    蘿琳夾在中間,前面是弄掉了通關關鍵還試圖甩鍋的姚竟,旁邊是幾乎要昏過去的郝如婷,偏偏大家還都擠在這麼小的木筏上,動都動不得……

    她的着急都寫在臉上,卻什麼都幹不了。

    “沒辦法了,你可能要繼續難受着了。”

    姚竟毫無波瀾地說。

    肖若安沒有說話,另一隻手垂在身側的陰影裏,還捏着那個金色絲綢的包裹。

    從包裹的形態看,分明還是有分量的。

    仙女塑像終於緩緩地動了。

    “那真是太遺憾了。不過也沒有辦法,大概是我命運如此。”

    她說話的時候,臉上的彩色顏料開始一片片地往下剝落,鮮活的樣子在極速風化,像手裏握不住的沙子……

    不到半分鐘,她的臉又變成了原先那副殘缺不全的駭人模樣。

    再往旁邊看去,原先那一側的精美彩塑,又變成了咆哮着的詭異圖景。

    一切又彷彿回到了開始的時候。

    “哎!這!”

    安大爺硬是嚥下了想破口大罵的氣,抄起手上的竹竿在水裏攪了起來,試圖把那個掉下去的“心臟”撈起來。

    姚竟擡手攔住了他。

    “大爺,不用找了。”

    “不找能怎麼辦?大家在這裏和泥塑待上三天……”

    他突然噤聲了。

    肖若安手裏又拿着一個泥塊一樣的東西,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這……”

    “剛纔那個只是普通的泥塊而已,旁邊順手撿的。”

    姚竟回頭看了他一眼。

    “如你們所見,這個泥塑根本分辨不出放到她手上的是什麼東西。”

    “就算她分不出來,你給她裝進去不就完事了嗎?我看這泥娃娃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

    安大爺嘀嘀咕咕。

    “也就比剛剛那個魏明好點,起碼會說話,但和不會說話也沒啥兩樣。”

    “嗯。”

    “她既然分辨不出手上的是泥塊還是所謂的‘心臟’,不就說明這並不是她真正要找的東西嗎?”

    “你是說……她騙我們?”

    “與其說是騙我們,不如說是騙自己吧。”

    姚竟有意無意地瞥了郝如婷一眼。

    “那她要什麼?”蘿琳脫口而出。

    姚竟的目光在她扶着的郝如婷身上又停留了一會。

    “那大概要看看另一側的塑像羣了吧?”

    *

    肖若安又從安大爺手中拿過了竹竿,往另一側暗着的崖壁駛過去。

    原本他們以爲只能用手去摸索泥塑的內容,卻發現有一道舞臺聚光燈一一樣的光束追着他們,保持着恰好能照亮面前景象的亮度,他們前進一點,燈光也前進一點。

    這一片的泥塑全然沒有色彩,就像是製作了一半、還沒上色的半成品。雖然保存得還算完好,能看出表達的意思,但始終如一的灰讓人看着十分壓抑。

    行進了一段,姚竟逐漸發現,這一側的畫面和對面竟是一樣的。

    說完全相同也並不準確,除了從彩色變成單色,原本的畫面上還多了一些東西。

    是一隻只黑色的“手”。

    隨着木筏的前進,之前的故事逐漸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原先自願保護寶物跳入水中、火海的信徒們,他們脖子上套着黑色的鎖鏈拖着他們不得不往前。在他們身後,還有一隻黑的手死死捏着他們的髮梢——姚竟想,這大概是抓着把柄的意思。

    總之,這些人並不是“自願”,而是“被迫”。

    木筏一點一點移動到了畫面開始的地方。

    在河的對岸,這是一個將死的信徒自願獻出心臟的場景。

    而在這裏,那個信徒分明未死,卻被一隻手死死卡住了脖子。

    沒有“原本將死”,沒有“自願”,沒有“都是好人”。

    沒有對仙女的崇拜。

    只有恐懼。

    只有無力反抗。

    木筏停住了。

    姚竟用鏡片掃描了一遍倒在這裏的信徒,很快發現她的心臟位置也是空的。

    看來這纔是那顆心臟應該來的地方。

    但在把它物歸原主之前,還有一件事。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他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崖壁,也沒有說名字,讓人一時困惑他究竟是在和誰說話。

    但困惑的也只有安大爺和蘿琳而已。

    郝如婷幾乎已經癱軟在了木筏上。

    肖若安也面朝着崖壁的方向,嘴脣死死地抿住,看起來心情並不美妙。

    郝如婷的事他早就知道,只是沒想到這個洞窟會是和她有關。

    姚竟也注意到了郝如婷先前的異狀。

    從魏明的事可以猜到一些端倪,而到了現在他則確信——

    這次的任務,明明白白是和他們每一個玩家有關。

    那五份報紙,就是他們每個人親身經歷的事。

    這就意味着……那個所謂的“23歲的外科醫生”,可能就是他自己。

    姚竟無意識地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

    五毛說這些任務和他的記憶有關,指的就是這些事嗎?

    爲什麼他的記憶碎片會藏在一個廢棄的礦洞裏?

    肖若安的氣壓明顯低了下來,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被壓抑的暴躁。姚竟則沉浸在自己的焦慮裏,無暇去注意。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安大爺和蘿琳莫名其妙,卻不敢輕易打破這詭異的沉默。直到郝如婷終於發出了一聲嗚咽,山洞裏才終於有了聲音。

    “哎,小姑娘,你不用怕成這樣啊,我們肯定能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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