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姚竟盤算着怎麼下去的時候,肖若安四肢着地，背上順勢一頂，就把他背了起來。
所幸這次水裏似乎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肖若安往前幾步走上岸，才把背上的姚竟了下來。
姚竟緩緩擡起頭去。
面前是一排石砌的臺階，每一級都十分陡峭。臺階更像是無窮無盡，一直通到天上去。
高處是氤氳的霧氣,臺階的盡頭是什麼,還看不清。
肖若安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腕：“走嗎？”
姚竟放平目光，徑直往前踏上石階去,用行動做出回答。
越往上走,姚竟越覺得這裏像是一個神廟。
無論是臺階的高度、刻意營造的壓迫感,都是要讓進來的人在登頂之前,就產生一種敬畏之心。
然而這不過是利用難以攀登的地形,讓人心情緊張心跳加速的小把戲。
登上臺階盡頭,就是一個四方的大平臺。這個洞窟的面積比先前大不了多少，但洞頂的高度卻極爲可觀，至少有二十米。
這樣高的洞窟之下，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巨大神像。
而此時,神像正在居高臨下地睥睨着他們。
姚竟擡起頭望去，巨大造像帶來的天然壓迫感,讓他的心像是被壓上了一塊石頭。
他們的身高剛過神像的腳背，神像的頭和洞頂一同模糊在高處的陰影裏，看不清表情。
然而神像的眼裏卻閃過了異樣的光。
姚竟下意識地皺了眉頭。
他很快就意識到,東方的很多造像,都喜歡在神像的眼珠部分嵌入深色的寶石珠。之後再在面部加以彩繪,會讓塑像更加栩栩如生。
而隨着時間的流逝,表面的顏料很容易因爲各種原因氧化、剝落，但埋在眼裏的石頭卻不會有變化，就形成了眼前這種詭異的情景。
除了顏料已經完全消失，這尊神像保存得倒是十分完好，只是從衣着和外形看不出這是哪裏來的神佛，更不要說時代。
又或者，這只是一個象徵？
正想着，洞內的燈光變化起來。不知從什麼地方照出一束白光，在洞裏巡了一陣，最後在兩人腳邊投下一個光斑。
肖若安趕緊把姚竟往後拉了拉。
這個光斑似乎也只是普通的光，並沒有發熱起火一類的操作，存疑的只有它的來處。
兩人順着光路擡起頭，看見這一處亮斑的來源是神像手中的一個法器。
原本的光線下，這法器和崖壁渾然一體。直到這束光精準地投上去，他們纔看清這是一面會反射的鏡子樣的東西。
“歷經千辛萬苦來到這神壇的旅人啊……”
莊嚴的聲音在四周響起了。
“你的一切罪惡都在至高無上的神的眼中，”
“神是博愛的、一視同仁的、普度衆生的，”
“神將帶領你這迷惘的靈魂，去向它該去的地方。”
“來吧，站在這裏。”
“沐浴神的恩澤吧。”
話語到這裏就停止了。
姚竟和肖若安對視了一眼。
“沐浴神的恩澤”這句話很明白，就是要他們站在那束光裏。
照理來說，這一舉動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但肖若安還是攔住了姚竟，自己先站了進去。
“你不是玩家身份，應該是無法觸發的。”
姚竟說着，便也站了進去。
肖若安沒再說什麼，卻憂心忡忡地抓緊了姚竟的手腕。
他隱約能感覺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姚竟一定有某一部分的記憶藏在這個任務場裏，只是他還無法確定是哪一部分。
他曾經那麼希望他能想起來，想起自己曾經經歷的苦痛，去親手奪回自己失去的一切，去把那些傷害加倍地討要回來。
但在前面的洞窟裏看到姚竟動搖的表情，他開始有些後悔了。
是啊，他並不是、也永遠不會變成那樣的人。
既然如此，又何必讓他再經歷一次痛苦呢？
有一瞬間，肖若安想要無視後果，強行把姚竟帶離這裏。
之後即便系統想傷害他，他也能把他保護好的。
就在這猶豫間，洞內的場景被觸發了。
“絕望的靈魂將得到神的救贖。”
“旅人啊，誰是這裏面最絕望的人？”
話音剛落，面前的光斑消失，那束光又流轉了一會，最終照亮了神像另一隻手上的法器。
那法器又反射出了幾道細碎的光束，在另一側的地面上打出了六個亮斑。
亮斑的範圍比先前更小一點，只能站一個人。
姚竟徑直站在了最右側的光斑上，擡起頭，視野裏頓時只能看到頭頂這道光束了。
肖若安捏着他的手腕站在光斑外，身子被陰影吞沒了。
光束流轉了起來。
姚竟擡着頭，看見光逐漸流轉出了一幅場景。
場景就像是全息投影一般，應該和人魚別墅的監控回放是類似的東西。
他眯起眼睛，認真地看過去。
適應了光線後，他辨別出這是一棟老舊的大樓。
建築風格是多年以前的，除此之外，大樓的外觀看起來十分低調，但外牆十分乾淨，應該是定期維護的。
現在，這棟大樓的中高層某處，冒出了滾滾濃煙。
姚竟想了一會，反應過來這是那個“娛樂場所失火案”。
不等他探究大樓起火的原因，眼前的畫面一轉，來到了一處靈堂。
一個像是旁白的聲音響起了。
“張愛芳並不知道，在母親早逝之後，自己的父親也永遠看不到她考上高中了。”
“她把初二這年的期末考卷和給父親的信放進了沒有屍體的棺材裏，開始盤算自己的未來。在家中的玩具廠破產後，他們家已經很久沒有來往的親戚和朋友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讀完剩下一年的義務教育，即便可以，她也必須在初中畢業後輟學，去打工養活自己。”
“在這絕望的夜裏，她迎來了一個轉機。”
姚竟回憶着報紙的內容，裏面提到失火案的死者中有一個單身父親，家中女兒正面臨中考。
那這個“張愛芳”一定就是那個女兒了。
他繼續看下去。
“小芳啊。”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