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佯裝失落地說。
“是我的一位舊識。”
“咳,是怎樣的一位舊識呢?”
“金色長髮,既熱情大方,又溫柔聽話。”
姚竟煞有介事地說。
來人眉毛一跳,臉色微妙地變了一下:“噢?”
他掩飾着心思,笑得卻有些勉強。
過了一會,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姚哥哥喜歡這種類型?”
姚竟見他破了功,心裏覺得好笑,嘴角也不自覺揚起了一點。
“嗯,是我養過的一條狗,叫五毛。”
肖若安的臉色一瞬間鬆弛了下來,在意識到什麼後,突然又僵硬了一點。
他瞥了姚竟一眼,見對方神色如常,甚至還有一點微妙的喜悅,心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他也不再演戲,大大方方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了。正好侍者端着茶水走了過來,肖若安對他點了點頭。
“嗯?是兩人份的茶啊。”
侍者走後,肖若安看着桌上放下的一壺茶、兩個杯,還有配着黃油和果醬的司康碟,忍不住笑眯了眼。
姚竟也不回答,只是默默接過了倒滿茶的杯子,啜了一口。
“怎麼知道我要來?”
肖若安倒完茶,自己並不動,只是饒有興趣地看着姚竟的動作。
“愛來不來。”
“萬一我真的沒來呢?”
肖若安把胳膊往桌上一放,順勢俯在手臂上,擡起眼看着他。
“我可是好多天都沒回消息了呢。”
見姚竟還不回答,他又說:“擔心我嗎?說不定我是病了呢。”
姚竟這才擡了擡眼皮。
“不是一直病着麼,病得還不輕。”
“這都被你發現了。”
肖若安臉上依舊笑着,卻不如先前那麼燦爛。
“我病得好重,要看了姚哥哥才能好。”
“怎麼,外面沒有醫生嗎?”
肖若安終於收了笑,起身端起了茶,喝了很久的一口。
姚竟似乎把“看了他才能好”自動替換成了“他看了才能好”,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姚竟又提起了“外面的世界”。
他不擔心姚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相反,姚竟接受得比誰都快,比誰都平靜。
接受不了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總歸是要把話攤開說的。
肖若安終於放下了茶杯,神色也迴歸正常。
他接上了話頭,說道:“想起來自己的狗了?”
姚竟搖搖頭。
“那你怎麼知道是金毛?”
“猜的。我想自己如果養狗的話,會比較想養金毛。”
姚竟說着,看向了窗外。
肖若安不是問“你怎麼知道自己養狗”,也不是問“你怎麼知道狗叫五毛”,而是問“你怎麼知道是金毛”。
他也不意外。答案他已經知道了。
“所以你這些天……”
姚竟無意識地摩挲着茶杯的把柄,剛問出口就後悔了。
肖若安在那個世界也有自己的生活,大概也有工作,一直出現在系統裏反而奇怪。
“唔……”
肖若安眯起眼笑了。
“有些……事情。”
“嗯。”
姚竟擡起頭胡亂張望着,含糊地應了一句。
“也確實病了一場呢。”
姚竟沒再接話,目光在車廂裏四處掃着,突然在一個角落定住了。
斜對面的位置來了一個新客人,背對他們落座了。
她在夏末還穿着包裹全身的衣服,實在很難不引人注目。
肖若安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這位女士,穿得很隆重。”
他做出了評論。
她不僅頭上戴着幾乎遮住面孔的帽子,身上的復古連衣裙也是高領長袖,裙襬長及腳踝。除此之外,手上還套着長手套。
這樣遮掩,反而讓人更想看清她的面孔。
姚竟和肖若安默默地看了一會,也沒看出個什麼來。
她帽子上的黑色面網太長,即便是仰頭喝茶,也只能看到難以用服裝蓋住的脖頸和下巴,而上面嚴嚴實實地纏着繃帶一樣的蕾絲白紗。
“繃帶怪人?”
肖若安揚了揚眉毛。
這倒很符合一些英倫經典偵探小說鍾愛的主題。
“穿着英倫復古風的裙子,乘坐一班同樣風格的長途列車,還費盡心思地遮掩自己的面孔。”
肖若安輕笑一聲。
“發生命案的要素過於齊全了。”
姚竟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無非是《東方快車謀殺案》、《戴面紗的房客》[1]之類。
一般來說,如果僅僅是不想讓人認出來,只要把面孔擋起來就可以了。需要用繃帶之類的遮蓋到這種程度,目的就絕不只是隱藏身份了。
要麼是皮膚上有明顯的異常,比如患有白癜風之類的皮膚病,或者是燙傷之類的大面積傷疤。
再要麼,就是毀容。
在偵探小說裏,這樣的打扮往往伴隨着背後悲慘的故事。但在現實中,姚竟不建議把皮膚包裹得這麼嚴實,排汗不暢的話可能會加重症狀。
“也許只是在cosplay呢。”姚竟收回了目光,
“畢竟現在普通人也不會穿這種衣服了。”
肖若安沒說什麼,也只是回過頭來繼續喝茶。
“這次的人員很多呢。”
過了一會,肖若安說道。
姚竟點了點頭。
“關於這次的列車,你知道多少?”
“不比你多多少。”
肖若安放下茶杯,表情認真了起來。
“初級跨越到中級,從地理層面來說是做不到的,兩個世界根本沒有物理的連接點。”
“這涉及到系統基本框架的問題,我不覺得列車背後的人能做到這種改動。”
“那你呢,你能嗎?”姚竟問道。
“很難。”
肖若安歪過頭,笑了笑。
“不過如果姚哥哥希望我做到,我會盡力去的。”
“很難,但並不是毫無可能。”姚竟捕捉着他話裏的潛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