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兩人看到那道閃電在不斷擴大,漸漸把他們眼前的黑暗吞沒,以至於他們眼前亮得近乎失明。
亮光終於開始消退。
視覺一點一點恢復過來。
兩人擡起眼,看見眼前的白色中慢慢浮現出了淺淺的輪廓,直到那輪廓被勾勒得可以辨認出形狀,他們才發現自己站在了實驗室裏。
木木穿着白大褂,雙手插在兜裏,皺着眉頭地看着他們。
姚竟知道自己猜對了。
一開始他進入那個大腦時,看到的那一幕,其實就是喚醒這個大腦意識的密碼。
這一定是姚爲民爲自己的意識設定的錨,只要聽到這個詞,就能瞬間喚醒他的意識。
這個詞不會很常見,因此夢境中幾乎不可能被隨機出現。
那座荒山上不斷往上推着石塊的並不是螞蟻,而是一個人。
那便是神話中的西西弗斯。
他因爲幫助人類被神懲罰,需要把一塊巨石從山腳推到山頂才能解脫。
而當他快要把石塊推上山頂時,那石塊就會突然滾落。
他只能再重新開始一樣的路途,生生世世,無窮無盡。
這個“錨”被解讀了出來,可是這背後的隱喻卻讓姚竟不安。
它是預示着姚爲民的所作所爲受到了“神的懲罰”,還是預示着他們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勞?
“——爲什麼這麼久?”
木木的聲音打斷了姚竟的思緒。
她看起來並沒有欣喜,反倒有些憤怒。
姚竟擡起頭來。
“是不是你,找不到出來的方法?”
“你不是很厲害嗎?怎麼能拖到細胞都快消失了纔出來?”
木木的音調不自覺提高了許多,倒是有點像童聲了,只是這時候,她的聲音顫抖得有些變調。
“你知不知道你們要是沒有出來,意識可能就會永遠消失了!”
姚竟擰着眉頭,沒有說話。
“你怎麼樣我纔不管,要是爸爸他——”
“木木!”
肖若安厲聲打斷了她。
木木回過頭,倔強地咬着嘴脣,眼裏卻閃着淚光。
肖若安一愣,語氣不由得軟了下來。
“裏面的情形很複雜。”肖若安說道。
“我不會有事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他有些奇怪,木木以往都對他很放心的,怎麼這一次會失控成這樣了。
不過回想起來,在他們出發之前,木木似乎也很不安,好幾次想要阻止他進去。
難道是因爲這次帶上了姚竟,木木不信任他?
他不由得擡起眼看向了姚竟,對方此時也擰眉看着他,面色不悅。
他心裏也有一絲莫名的煩悶,但眼下又要安撫這兩個人的情緒,一下子更煩了,但也只能強壓下來。
“木木,姚竟哥哥也是爲了……”
“我可沒讓你跟着我。”
姚竟冷冷地說道。
“從鮫人競技場開始,一直以來,我什麼時候讓你跟着了?還不是你非要……”
“我說過,mis的事我自己也會查下去,你大可不必這樣監督我。”
他低聲說道。
說完,就扭着臉轉了過去。
肖若安僵在原地。
半晌,他才輕輕開口。
“你覺得我是爲了查mis的事,纔來接近你的?”
“一直都是……這麼認爲的?”
姚竟背對着他,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被這語調裏的情緒刺了一下。
“不是……嗎?”
他喉頭動了動。
“是啊,我是很想把這些事查清楚。”
肖若安慘淡地笑了笑。
“我是很想查清楚mis的事,但是——”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在意。”
姚竟一愣,本能地想要回過身來,但還是忍住了。
他刻意維持着背對的姿勢,背脊卻一點一點僵硬起來。
“如果不是你,我纔不在乎那個mis會怎麼樣。”
“你知道嗎?我不在乎……我不在乎這個計劃有多瘋狂,也不在乎人類會怎麼樣,至於那些活着的或者死去的人,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姚竟詫異地回過身去。
他知道肖若安對自己並不只有單純的利用關係,這樣的說法大概刺痛了他,在說出口沒多久,姚竟就後悔了。
比起後悔,更多的是對自己的不解。他很少這樣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於是在回過身的時候,他以爲自己會看到肖若安憤怒的臉。
不曾想,這張臉上更多的是被誤解後的委屈,還有一些他猜不透的、近乎心碎的神情。
姚竟的情緒一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困惑,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
這幅表情,讓他有些不安。
“……肖若安?”
他小心翼翼開口問道。
肖若安咬緊了嘴脣。
“對不起……”
他輕聲說着,便低下頭,轉身走了出去。
姚竟想要追上去,卻在半路被木木攔住了腳步。
他疑惑地回過頭。
“我有話想和你說清楚。”
木木冷冰冰地說道。
***
姚竟漫無目的地在頂樓走着。
他的心裏很亂,不僅是因爲肖若安離開時的神情,還因爲木木說的那番話。
-“你應該知道爸爸和我們都不一樣吧?”
木木說道。
-“嗯。他還活着,在系統外面還有真實的軀體,所以他的意識在天堂系統裏可以自由登入登出。”
木木看了他一眼。
-“在多數情況下,他的這種特殊存在地確可以讓他在系統裏做到很多‘超自然’的事。”
“在大部分情況下,他也不會希望,如果他能及時登出的話。”
木木說着頓了頓。
-“他進入系統的機制和我們都不一樣。我們每個人都是活着的時候,那個‘我們’的思維拷貝。”
“我們都是數據,理論上來說,只要原始數據不出現損壞,就可以拷貝無數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