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幾個人過來的聲音,瑪麗擡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目光始終看着自己正在研究的東西。
大約過了幾分鐘,她放下手,摘掉眼鏡朝他們走來。
“瑪麗教授。”
瑪麗對他們點點頭,然後對郝如婷示意了一下,後者便轉身離去。
“坐吧。”
瑪麗簡潔地說道。
兩人在瑪麗對面找了椅子坐下,端端正正地把手放在膝蓋上。
瑪麗的背脊挺得筆直,有種不可侵犯的高貴感。
“竟,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要問我。”
瑪麗微笑了一下。
“沃特習慣把你父親叫做姚,把你叫做小姚。但我和你母親一樣,習慣叫你的名字。”
姚竟點了點頭。
“我們兩家的關係很密切,非要說起來,一開始是因爲我和你母親熟絡,沃特才和姚親近了起來。”
“我和白是大學同學,一開始算是競爭關係——或許是我單方面這樣認定的吧,因爲我從小就習慣了遙遙領先,不曾想會遇到一個這麼強勁的對手。”
“可是白因爲結婚,退出了競爭。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少了一個惺惺相惜的人,是多麼寂寞。”
“你知道,這個領域對女人有諸多偏見。”
瑪麗停頓了一下:“我想你現在並不關心這些往事。”
“你有什麼想問的?”
“我想知道審判號列車上您和亨特教授爲什麼是那樣的關係?”
“密室大樓裏的信息表明,您和亨特教授一直很恩愛。但是您因爲受到外界非議,最後自殺了。”
姚竟直直地看着她。
“還有,爲什麼您的故事會出現在密室大樓裏?亨特教授又在哪裏?”
“我想列車上的故事能給你一些啓發。”
瑪麗看向了別處。
“密室也好,審判號列車也會,這兩個故事都是‘真實’的。”
“這不是截然相反的故事嗎?”
“人們選擇站在一起或者相互敵對,不一定是因爲感情,還基於立場。”
瑪麗說着,目光看向了肖若安。
“我想你們這麼聰明,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麼。”
姚竟沉默了一陣。
“亨特教授和您立場不同?”
“是的。”
“而您的立場和我、和我父親是相同的?”
“是的。”
姚竟的睫毛顫了顫。
那麼結果就……顯而易見了。
瑪麗沉默了許久,突然站起身來走了幾步,背對着他們。
“沃特沒有你們那樣的天賦。”
她說道。
“大家稱讚他是非常出色的外科醫生,我不否認他在這方面做得很好。但你要知道,他原先的專攻和你父親一樣,是腦神經科學,可惜實在做不出什麼建樹。”
“哪怕是腦神經外科,他都比不上你。那些精細的手術,你可以幫得上姚,可是沃特不能。”
“所以你可以知道,當他帶走了姚的畢生研究成果,會做出什麼來。”
“亨特教授背叛了我們?”
“沃特不壞。他只是想在那基礎上自己再進行研究,可惜姚的理論太高深,他不得不花費大量時間學習、驗證姚的理論。”
“他沉浸在那些美妙的理論裏,近乎瘋魔。”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在操作機器時無意間暴露了。”
“最初的mis官方機器,就是沃特帶走的那臺。”
“這幾年間,數不盡的人通過那裏進入天堂系統、或者mis的其他系統。”
姚竟的嘴脣一下子變得煞白。
他緩緩轉頭看向了肖若安。
後者咬着嘴脣,一言不發。
“您的意思是,如果沒有我父親,mis可能至今都沒有研究出穩定的腦機連接機器?”
姚竟強迫自己收回目光,繼續問道。
瑪麗點了點頭。
“天堂系統也是在那之後才建立的。”
“mis原本的技術,只能製造出密室大樓那樣封閉的簡單系統。我想你現在也有所瞭解,裏面的密室boss並不是導入了人的完整意識,而是記憶片段混合着後期的程序編輯。”
“真人玩家意識進入密室系統,也是在mis得到了那臺機器後。”
“他們在密室系統測試了意識的穩定性,纔開始往天堂系統裏輸送。”
“不過那臺機器的功能,並不僅僅是將人的思維意識導入機器中。”
瑪麗繼續說道。
“還有什麼功能?”
肖若安突然開了口。
“不清楚。但我們猜測,它可能是雙向的。”
肖若安的眼神變了:“也就是說,可以把系統內的意識導出去?”
瑪麗轉過身來看着他。
“這只是我的猜測,即便是真的,現在外界的科學條件也不成熟,沒有可以接納意識的容器。”
“我和沃特一起研究過那臺機器,數據有一些和預期不符的部分,但我也不知道具體的解釋。”
“至於密室裏關於我的片段——”她看了看姚竟,
“我想這得問當時的你了。”
姚竟點了點頭。
他在密室大樓隱藏了那麼多線索,必然對它參與極深。瑪麗的記憶片段,的確最有可能是他放進去的。
可是他和瑪麗不在一個國度,怎麼可能避開mis和亨特教授,遠程把瑪麗的記憶導入系統裏呢?
還有那間隱藏的玻璃花房,他是怎麼做到的?
姚竟第一次感覺到失去記憶帶來的深深困擾。
肖若安一直低着頭思考什麼,這時候眼睛裏卻突然亮了起來:“我有個問題。”
“瑪麗教授,您覺得你們現在所處的空間眼熟嗎?”
“你的意思是?”
“您在外面見過相同的地方嗎?”
“是的,這是我們工作、竟畢業的那所大學裏的一棟教學樓。”
瑪麗看了看姚竟。
“我想這是你特意安排的。”
姚竟冷漠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茫然。
“也許並不是。”
肖若安說道。
“密室大樓裏有一個同樣對系統隱形的地方,它和姚哥哥在現實中的家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