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姚竟是“上帝粒子”第一次記錄下的完整人類意識。在他和天堂系統連通之前，他的意識一直零散地存在於機器裏,像是一盤松散的沙粒。
在最初連通天堂系統的時候，他雖然和天堂系統的電子發生了糾纏，但“上帝粒子”還沒有找到和電子共處的模式。
於是他的意識就像是一團雲霧，一直在天堂系統的架構裏流竄。
可以說,在這個階段,姚竟的意識以上帝粒子的形式，緩慢地滲透進了系統的各個角落。
當天堂系統導入的人類意識越來越多,這片雲霧才知道如何讓自己聚合成“人類”的樣子。
這時候,“姚竟”才真正在系統裏出現。
而在那之前,天堂系統的架構裏,已經留下了他當年滲透的痕跡,和電子算法並存。
在系統架構下誕生的系統管理局,自然也都保留着這種痕跡。
“這段話的意思是，天堂系統其實有兩種並存的算法：一種是mis人爲架構的、基於電子系統的算法；一種則是以姚哥哥的意識爲主的上帝粒子系統的算法。”
“只不過，後一種算法始終沒有被激活。”
肖若安的眼睛亮了起來。
“也就是說，如果激活後一種算法,我們就能把電子的天堂系統，改造成‘上帝粒子’的天堂系統。”
“這不是帽子的兩面。”他握住了姚竟的手,
“這是平行世界。”
“可是，要怎麼激活那部分的算法？”
“那可是你的意識。”
肖若安微笑着看着他。
“就像編程語言有vb、c++、python這些，它們就是程序的基礎邏輯。”
“而一種算法,就是用你的邏輯來運行這個系統。”
姚竟有些茫然。
“怪不得,系統裏一直有一些規則,看起來和mis的目的是相互牴觸的。”
“你還記不記得,在人魚別墅一直困擾我們的隱私保護規則？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規則都在保護住民的權益。”
“也許這就是你的意識對系統的影響。”
“姚哥哥可是變成造物主了呢。”
肖若安笑道。
“嗯……”
姚竟繼續看下去。
那兩個“隱形”的空間，自然也是“上帝粒子”構成的。
而創造那兩片空間的人，就是擁有上帝粒子算法的姚竟的意識。
“我用意識搭建了這兩個空間。”
姚竟重複道。
“通過對現實世界細節的記憶和再現，指揮散落各處的上帝粒子按照規則聚合成了一模一樣的建築，可以和天堂系統並存卻無法被監測。”
他回過頭，看見肖若安用一種微妙的目光看着自己：“怎麼？”
“我突然想到，湯姆·羅耶在文檔裏記錄下的‘人魚寶藏可以號令天堂’。”
“該不會姚哥哥纔是它們想要尋找的人魚寶藏吧？”
姚竟瞪了他一眼。
“對了，能進入天堂系統的機器之有兩臺。一臺從亨特教授那裏落入了mis手中，還有一臺藏在vip中心，後來被我啓用。”
“那你進入系統用的機器是哪裏來的？”
肖若安尷尬地笑了笑。
“我只是找到了天堂系統的程序入口，通過黑客技術入侵進來的。”
“至於你看到的我的形象，技術也就比vr遊戲複雜一點。”
“我在系統裏創建了一個虛擬角色，然後用自己的意識直接驅動。”
姚竟若有所思。
“所以我死後，那臺機器又去了哪裏？”
“我可以去找找。不過vip中心已經不在了，說不定被當作廢品處理掉了。”
“不管怎麼樣，可以肯定mis並不知道這件事，否則他們早就拿出來啓用了。”
“但是天堂系統真的已經很久沒有人進來了。”
“再說了，如果是姚哥哥，一定會把它處理好的。”
這句話終於讓姚竟點了頭。他想想也是。
“現在問題反倒更簡單了。”
“我去外面，把mis僅有的接口破壞掉。”
“這樣，mis再也無法進入、影響這個世界，而我們也可以變成和現實世界平行的一個時空。”
“天堂裏的人，就不再是扁平的‘虛擬人’了。”
姚竟聽着覺得是這個道理，又覺得哪裏怪怪的。
“如果和現實世界的連接沒有完全斷開，我們就沒法轉化成平行時空。”
“那麼斷開連接，只能在系統外進行嗎？”
“你……”
姚竟猶豫了一下。
“如果斷開了，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
“我又不是從mis的接口進來的。”
肖若安說道。
“我是從我的房間進來的啊，那裏纔是我和系統的連接。我和其他住民用的又不是同一種方式。”
姚竟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我怎麼會拋下姚哥哥呢？”
肖若安順勢摟住了姚竟的腰。
“我們姚哥哥現在可是天堂裏的神。”
姚竟輕咳了一聲，臉又開始發燙。
“別說什麼神不神的話。”
“還有，光天化日的，別……”
“怎麼，光天化日不行，黑燈瞎火就可以啦？”
姚竟剛想反駁，整個人就被攔腰抱了起來。
肖若安打開了另一面牆，經過一個通道，又開了一扇門，就進到了他自己的房間裏。
姚竟感覺到眼前一黑。
“你的房間都不需要燈的嗎，這麼暗對視力不……”
他被放到了牀上。
“……好。”
***
“我想和大家說一件事情。”
肖若安說道。
“怎麼那麼嚴肅啊，把大家都……”
lucy看着“燈塔”的各位也都聚集到了一起，不免有些緊張。
“小姚醫生怎麼不在？”
“他在休息。”
肖若安垂着眼，低聲說道。
“今天我是來和大家做道別的。”
“可是姚哥哥……我沒有辦法當面和他說……”
“總之，時間不多了，可能說完之後，我就要走了。”
lucy有些茫然：“你去哪裏？去多久？”
肖若安沉默了一陣。
“可能是永別。”
在場的人都渾身一震。
“我已經被mis發現了。”
肖若安自嘲似的笑了一聲。
“雖然那臺機器已經被廢棄了，但是當時我進入系統產生的電流擾動，被管理局上報了。”
“mis注意到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查到我家。”
“不過還好，各位的事情mis還是一無所知。”
“我會出去後儘快破壞掉系統和mis連接的端口，讓它們永久斷開，這樣你們就安全了。”
“那你呢？”
lucy的眼睛已經模糊了。
“你被他們發現了，會怎麼樣？”
“怎麼樣都有可能。”
“你知道，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
“那你不如留在系統裏，和我們……”
肖若安搖了搖頭。
“要徹底破壞接口，只能在系統外。”
“連接斷開以後，該怎麼做，我會告訴你們。姚哥哥也很清楚。”
想到姚竟，他又陷入了沉默。
“總之，他就拜託各位了。”
肖若安哽咽了一下，深深鞠了一躬。
“shawn……”
常洛神情複雜地看着他。
lucy早就哭成了淚人。
許久之後，肖若安猛地直起身來。
“我真的要走了，不然就來不及了。”
他咬了咬牙，轉身走了出去。
會議室被一種壓抑的沉默籠罩着。
幾分鐘後，一聲喊叫終於打破了死亡般的寂靜。
“啊——！”
木木瘋了一樣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