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以置信的盯着延滸。
若不是延滸親口說出這番話來,打死龍軍也不會相信,秦墨會舉薦他,進入利刃。
他一直把秦墨當成死對頭,秦墨自己也應該知道的。
在華海時,龍軍就沒少和秦墨起衝突。
尤其,在進入狼牙後,得知秦墨是他的教官,龍軍更是暗下決心,一定有一天,要把秦墨踩在頭上,一定要超越秦墨!
進入利刃,他本以爲,一切都實現了。
他本以爲,燕北某位大人物,看重了自己,推舉自己進入了利刃。
卻沒想,這個大人物就是秦墨。
是他心中一生的死敵,秦墨。?
原來,他從來沒計較過曾經的恩怨;原來,真正欣賞他的,就是他最恨的人……
龍軍緩緩低下了頭。
他終於明白,當初在龍臺戰場上,秦墨對他說得那番話。
“不管這輩子你再怎麼努力,到了何等的地位,你都甭想超越我!”
現在,龍軍終於明白了秦墨這句話的含義。
其實,真正超越一個人,並不是一個人的實力,而是一個人的內心。
從他把秦墨當成最大對手的那刻起,就註定了他再也無法跨過秦墨這座大山。
龍軍羞紅了臉。
他在用自己的無知,對待自己的恩人,他覺得自己很是愚蠢可笑。
甚至覺得,自己不配再待在這個世上。
他終於爲這兩年的所作所爲,有了一絲羞愧。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延滸輕輕拍了拍龍軍的肩膀,緩緩嘆了口氣,走出了病房。
龍軍呆愣了良久,也緩緩走出了病房。
龍臺醫院,衛生間。
秦墨趴在洗漱臺上,瘋狂的洗着臉,大口的喝着水。
三個小時,集中一切精力做手術,令秦墨整個人都虛脫了。
手術遠遠比修煉還要累得多。
修煉更多的是盤膝而坐,冥想體會;手術卻是腦力加體力活,有些醫生堅持24小時高度集中的手術,甚至能導致疲勞猝死。
過了一會兒,秦墨才緩過勁兒來。
他擡起頭來,正要用毛巾擦拭臉上的水,看到鏡子後面的人,不由愣了一下。
“你有事?”秦墨淡淡問道。
龍軍站在秦墨身後,不知站了多久了,以至於秦墨根本沒察覺到。
他眼眶有些溼潤的看着鏡子中的秦墨,呆愣良久,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時,龍軍內心複雜的心情,如果不身臨其境,恐怕很難體會。
秦墨入華海,他一直將其當做情敵,拼命想要針對他,秦墨不在意。
他進入狼牙,總教卻是秦墨,他不斷想打敗他,秦墨也沒在意。
他進入利刃,在他面前炫耀,拿這個壓他,秦墨依舊沒在意。
這個鏡子中的少年。
不僅是他的敵人,也是他的老師、恩人,他一生都無以爲報的引路人!
噗嗵!
龍軍緩緩跪在秦墨面前。
他朝着秦墨,身子慢慢伏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聲音也隨之有些哽咽了,“秦總教……對不起……”
但這一句對不起,已然足夠了,足夠表達他這兩年多來,對秦墨的愧疚。
龍軍此刻才明白,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當之無愧爲君子!
所有的不計較,並不是秦墨害怕,而是他不屑,他寬容大量……
直到今日,龍軍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
秦墨愣了幾秒,隨即淡笑擺手,“你能進利刃,是你自己憑本事進的,你有實力,我不過幫你舉薦一下罷了,無需如此。”
秦墨輕描淡寫的話,在龍軍心中,卻有着極重的份量。
要知道,這一個輕描淡寫的‘舉薦’,改變了龍軍的一生,能讓他登上燕北軍界至高的舞臺!
“我真的對不起你。”龍軍眼淚唰唰的流了下來。
心中的慚愧,令龍軍無地自容。
秦墨走到龍軍身前,蹲下爲他整了整軍裝,“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你這身軍裝。”
“告訴我,你愛這身軍裝嗎?”
“愛。”
“如果愛它,請把它當成一份榮耀,而不是炫耀!”
如果你愛它。
就把它當成一份榮耀,而不是炫耀。
龍軍腦海裏,不斷迴盪着秦墨這句話。
他目送秦墨身影離去,緩緩衝秦墨背影,敬了一個軍禮。
時隔兩年,龍軍終於在與秦墨這場鬥爭中,認了輸。
他承認,這個男人,他一輩子都無法超越。
因爲,他改變了他的人生,對他,只能敬仰!
又過了幾天,一切關於軍界的事,秦墨都處理妥當了,也該回燕北了。
華海總教的位置,秦墨向許飛翔請了辭。
許飛翔免不了再三挽留秦墨,但秦墨去意已決,許飛翔也只得作罷,嘆息華夏軍界,痛失一將才。
坐上吉普車的時候,狼牙隊員們全都出來了。
他們有的身上裹滿了紗布,有的拄着柺杖,最慘的是趙傾,推着輪椅出來了。
一羣傷兵,眼巴巴的看着秦墨坐上了軍車。
他們也都得知了,秦總教從今天起卸任狼牙總教一職,從此告別軍界。
這次,狼牙隊員們都沒再挽留。
秦總教帶領他們,登頂了華夏軍界,實現了他的諾言,已爲狼牙做的足夠多了。
麒麟需羣山之地,騰龍需蒼天之景。
狼牙隊員們其實都很清楚,哪怕讓秦總教做利刃總教,都有些屈才了,只能唏噓,偌大軍界,容不下秦總教之身。
只能說,能在彈丸華海,遇到秦總教,是他們一大幸事。
“秦總教一言,我等狼牙將士,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生狼牙!一世狼牙!”
唰!
十九位狼牙隊員,敬禮!
他們目送軍車離開,目送秦總教身影遠去。
坐在車裏的秦墨,看着後視鏡中的狼牙隊員們,他不由笑了笑,笑着笑着,眼眶有些紅了。
龍爺爺說,羈絆就是不經意間走在一起,直到分別,纔會升起一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