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櫻愣在原地。
她不由看向遠處,同樣呆愣的秦墨。
兩人都沒想到,小雙這時候會不管不顧的朝着戰場而來。
神櫻自然不會因爲小雙的求情,就放過宗蘿。
這並不是鐵石心腸。
放過宗蘿,意味着洛神要死亡無數人,面對大局,面對慘絕人寰,沒有人性的戰爭來說,小雙的哭求,是如此蒼白無力。
神櫻卻也還是看向秦墨,詢問他的意思。
這畢竟是他倆合力擊殺,秦墨又是小雙的哥哥,神櫻多少還是顧忌一下秦墨的想法。
秦墨望着小雙而來的身影,他猶豫了下。
他很少見小雙這樣難過,這樣痛苦。?
只有兩次,他這般痛苦。
一次是祝爺爺的死,一次是自己假死的時候……
秦墨微微嘆口氣,朝着神櫻擺擺手。
神櫻冷冷的瞪了秦墨一眼,將承霄劍從鐵籠裏抽了出來。
在她看來,這並不是一個明智之舉,秦墨多少有些感情用事了。
雖放過宗蘿,但神櫻還是站在鐵籠旁,一旦宗蘿敢發動閉月,承霄劍就會在瞬間,刺穿她的喉嚨。
小雙焦急趕來。
在龍麟聖獸的鐵蹄之下,鮮有秦宗之人,能阻攔其去路。
又何況,秦宗幾位頂尖戰力,都被洛神之人牽扯着,混亂的戰場中,人們也無暇顧忌一個突然出現的小不點兒。
宗蘿呆呆的望着小雙而來的身影。
她的心思,在瞬間被擾亂,她手掌發出的粉色光芒,開始忽明忽暗的閃爍着,出現了強烈的波動。
古武神技-閉月,需要極高的精神力集中。
尤其,想要控制戰場中數千敵軍,需要極強的精神力,將敵軍篩選出來,方纔能做到控制萬軍的效果,否則稍有不慎,自己人也被控制了。
只是當那個熟悉身影出現時,宗蘿再也沒辦法集中自己的精神。
龍麟聖獸停在了小小的囚籠面前。
沒等龍麟聖獸俯下頭來,小雙跌跌撞撞的從它大腦袋上掉落下來,連滾帶爬的跑到宗蘿身邊。
他流着淚,卻又笑着。
“你怎麼在這裏啊!我等你兩天了!”
“小雙哥哥,我……”
“我討厭你!我爲了你,兩天一包辣條都沒喫!把我饞壞了!你好過分!”小雙氣的哇哇大叫。
宗蘿漸漸低下頭,“小雙哥哥……”
“你爲啥在鐵籠子裏啊!還拴着大鐵鏈!你是犯錯了嘛?”小雙撓着頭,“還是你……你在cosplay?”
聽到小雙的話,宗蘿委屈的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不想小雙哥哥看到她這麼狼狽,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
就在這時,秦宗有些人注意到了鐵籠這邊的情況,他們朝着鐵籠火速殺了過來!
神櫻猛地蹙起眉頭。
“神櫻!快帶小雙走!”遠處,秦墨也傳來焦急的喊聲。
神櫻沒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她一把將祝小雙抱了起來,身影一躍而上,踏在龍麟聖獸頭上,猛地一跺,龍麟聖獸發出一聲痛叫,往回跑去。
祝小雙從兜裏摸索了下,拿出一塊大白兔來,朝着鐵籠扔了過去。
“別哭啊!喫塊糖,壓壓驚!”小雙朝着宗蘿大喊。
宗蘿接住了飛來的糖果。
她髒兮兮的小手,小心翼翼的剝開糖紙,含在嘴裏。
奶糖還是一如既往的甜,宗蘿擦了擦眼角渾濁的淚水,擡起頭來,衝着小雙破涕而笑,用力朝他點點頭。
而她手上聚集的粉光,也漸漸消失了。
戰鬥還在激烈的持續着。
從早上到了下午,從下午臨近黃昏,一切都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等到了夜晚,天色已暗淡下來,秦宗終於金鳴收兵,上萬秦宗之人,如潮水般退去。
直到秦宗了大城和營帳中,洛神的人才鬆了口氣,終於能放鬆下來,也漸漸退去。
戰場焦土上,有些地方還燃着火焰。
還是熟悉的血腥味兒,還是遍佈的屍骸斷臂,如同地毯一樣,鋪滿了整個戰場,死去的人就被埋在這戰場之中,還有氣息的傷者,被從死人堆裏擡出來,運到了天使之城救助。
墨葉疲憊的歸來。
秦墨先去了洛城,看了看傷患,墨葉損失倒還好,但也陣亡了幾人,葉組剩下九十人,墨組也只有三十人了。
在浩蕩的戰場中,死亡好似只是一串數字而已。
一開始,這串數字會令人震驚,害怕,但漸漸地,卻也只剩下麻木。
再聽到傷亡情況,內心已掀不起絲毫漣漪。
“有幾位需要鳳羅天丹。”
洛梓安無奈苦笑道,“這丹藥……上古失傳神丹,我們洛家也煉製不出,只有你能煉製了。”
她堂堂洛家家主,醫女傳人,卻總是找一個小輩處理醫藥的事,洛梓安都多少有些抹不開顏面了。
但誰叫秦墨有這個本事呢!
他掌握的很多丹藥煉製之法,洛家都沒有一個人掌握,很多事不得不求助秦墨。
鳳羅天丹是上古神丹,能修復人體任何一項殘損的機能,這丹藥比極品金瘡丹厲害得多,也比極品金瘡丹難煉製。
秦墨疑惑道,“之前我給洛城的那批鳳羅天丹,用完了嗎?”
“早用完了。”洛梓安無奈回答。
每天重傷人數,多到誇張地步,秦墨煉製的鳳羅天丹數量並不多,很早就用完了。
秦墨點點頭,“行,但我手上沒藥草,我需要鳳羅天丹的藥材。”
“在洛城西面,有挺多珍貴藥材的。”洛梓安說。
“好,若是明天有時間,我就去找找。”秦墨回答。
對於鳳羅天丹,秦墨也沒十足的把握煉製,這種丹藥,都是有很高的失敗率的,但既然是梓安前輩吩咐的事兒,秦墨也盡力辦好。
忙完了洛城的事兒後,秦墨從洛城出來。
墨葉大營門口,祝小雙一個人坐在大門口地上,雙腿彎曲着,頭埋在腦袋裏,在這裏好似已坐了很久了。
奶球嗚嗚的蹭着小雙的腿,一直陪在小雙身旁。
秦墨無奈的嘆了口氣,緩緩坐在小雙身邊,將他幼小的肩膀摟住。
“哥哥,小蘿是不是犯錯了?”祝小雙擡起腦袋來,他雙眼紅紅的,眼眶有些干涉,已是哭了好久了,都沒了淚水。
他望着哥哥,尋求答案。
秦墨愣了下,猶豫了些許,“她並沒錯。”
“那爲什麼,她要被那樣鎖着,大鐵鏈綁在小蘿身上,我都看到鐵鏈磨着她皮膚,把她皮膚都蹭出血來了,爲什麼?哥哥,她那樣很疼吧!要是沒犯錯,沈銘叔叔爲啥那樣懲罰她。”小雙淚汪汪的看着秦墨,眨巴着他暗淡的眼眸。
他好久沒這麼傷心過了。
尤其,和哥哥在一起後,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這種難過的窒息感,小雙真的不想要。
秦墨望着天際明亮的星空。
夜際,繁星點點,這麼美的夜空,空氣裏卻瀰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兒,甚是諷刺。
“他沒錯,是這世道的錯,是我們的錯。”秦墨淡淡說,他頓了頓,忍不住嘆口氣,補了一句,“孩子又能有什麼錯?”
祝小雙抓住哥哥的衣襟,眼巴巴的看着他,“哥哥,那她沒錯,你能幫幫她嘛?和沈銘叔叔說說,不一定他對小蘿,有什麼誤會呢。”
和宗沈銘說說?
這話聽起來,多少有些好笑。
若不是出自這七歲孩子嘴裏,任誰也覺得,這話像是個傻子說的。
太過天真爛漫了。
秦墨笑着摸了摸他的頭,“如果,我要替她求情,你哥會死,怎麼辦?”
祝小雙猛地一怔。
他手從秦墨衣角滑落,聳拉下來。
“那……那還是別說了,我要哥哥。”祝小雙頭扭在一邊,紅着眼眶結巴說。
秦墨欣慰的笑笑。
他又摸了摸這小子的腦袋,“哥哥答應你,會把她救出來的。”
“真的嘛!”
“不過你小子,在摩西哥還有一個呢!你可別忘了!”
“正好呀!兩個女孩子,就能養着小雙了,一個讓她去打工掙錢,一個讓她收拾家務!”小雙笑的甚是開心。
秦墨無語的笑了笑。
他算是被這小子打敗了。
秦墨只是不想看小雙難過罷了。
他想到祝爺爺死時,小雙當時的樣子,那時秦墨就暗暗發誓,永遠也不會讓小雙再那麼痛苦。
這輩子,他有我,便能無憂無慮的活着。
上古紀實,第四篇。
當戰爭再度打響,一切都成了支離破碎的夢境。
神無明前輩,帶着神三離開了。
在血腥的戰場中,無用的人,終歸會被遺棄,一切可笑而又現實。
右側戰場,子龍前輩一次次將敵人擊破。
他一杆白龍銀槍,就像守護神,鎮守在那裏。
一切緊張,刺激,令人害怕……
我卻已麻木了。
從最開始的害怕,嘔吐,到現在漸漸習慣了一切。
當任何極端事物,都成了生活中的日常後,這世間,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事了。
當小雙幼小的模樣,從戰場外衝來時。
就好似春季而來的一道福音。
給這血腥瀰漫的戰場,也帶來了難得的光。
就像深淵下,一抹渺小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