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女兒同你一道去河中，”沒等葉相反應過來，葉明沁率先微笑開口，“河中洪澇過後，百姓流離失所，女兒如今是一地縣主，享受百姓賦稅，理應賑災。”
“……”葉相看得愣了愣，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板着臉呵斥，“不行！沁兒，你也知道河中發生了洪澇，可你卻不知，洪澇有多危險！”
“不說你，便是爲父去，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此事爲父絕不會同意，你趁早歇了這條心思！”
前廳裏的衆人聽了，紛紛跟了出來，見到葉明沁的一身裝束後，都有些錯愕。
再想起葉相說的那番話，鄭氏就忍不住勸道，“是啊沁兒，河中如今到處都是洪水，那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你有心賑災，是好事，但也不必你親自去啊！”
葉書近和崔氏倒是沒勸，可眼裏紛紛露出了不贊同來。
畢竟，洪澇確實是極危險的，一個不慎，那就回不來了。
“我倒覺得，沁兒既然想去，那便就去，何況有沁兒在，我倒是更放心，”葉書中皺眉，斟酌再三，看着葉相道，“起碼，沁兒是個女兒家，女兒家心思細膩，一些地方，沁兒能更注意到。”
“那位此次吃了大虧，說不定早就在河中佈下了陷阱了，就等着大哥往裏跳，沁兒在，是好事。”
葉書中委婉地說着，可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他不放心葉相，怕葉相再次着道，但有沁兒在，他就放心。
“……”被自己弟弟，說自己不如自己的女兒，葉相多少有些尷尬，但也不得不承認，女兒確實比他更心細聰慧。
“父親可有想過，此次過後，葉家在今上心中，是個什麼樣的存在？”葉明沁也在看着葉相，眉目略淡。
什麼樣的存在？
葉相心底對元嘉帝已寒心，便沒去想過這事，如今一聽，便立刻愣住了。
此次過後，葉家聲望再次上漲，已到達了可威脅今上的地步，今上……必容不下葉家。
見他愣住，葉明沁便擡了擡眼眸，說着，“葉家於今上，是眼中釘、肉中刺，是恨不得立刻剷除掉的毒瘤，所以，父親以爲，葉家如今是能退下來，還是能如何？”
沒等葉相開口，葉明沁便直說了，“女兒不妨告訴父親，葉家一旦退下來，那麼等待葉家的，便就只有死路一條。”
葉家男女就沒有蠢的，一聽，便都明白了其中要害。
“……”葉相張了張嘴，竟是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如女兒所說的，葉家如今決不能後退。
所以，女兒要去河中賑災，是爲了將葉家聲望推至頂峯，從而威懾今上，令今上忌憚，不敢對葉家下手？
“沁兒，你……”葉相眉目凝重地看着女兒，心中想到了一個更駭人的可能，卻又不敢當衆問出來。
“父親今日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女兒都要去河中賑災。”葉明沁淡然張口，眉目間寫滿了堅決。
一旁的葉書中看了看大侄女，又看了看葉相，最後開口，“大哥，你就帶上沁兒，許多事，也就多了個人拿主意。”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葉相就是不同意也不行了，看着女兒許久，最終化爲了一聲嘆息，“那好吧，那就一起。”
女兒長大了，他若是不答應帶上女兒，女兒說不定還真敢獨自跑去河中。
“多謝父親。”葉明沁心裏鬆了口氣，眉目間終於有了笑意。
葉相腦海裏想着那個可能，看着女兒，眉目皺起就沒鬆開過，無奈道，“此事你同你母親說過了沒有？若還沒，你還是先去同你母親說一句，爲父在這兒等你便是。”
“父親放心，女兒來之前，已去過了松柏苑，”葉明沁微笑點頭，“只是那會兒母親還沒醒，女兒便留了封信。”
葉相，“……”
沁兒還真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跟着他一道去河中了啊！
“那便好，”葉相無奈地看她一眼，到底心事重重，沒多說什麼，只道，“走吧。”
葉明沁卻在這時，從袖兜裏掏出一封信來，遞給葉書中，鄭重道，“三叔，一會兒我們走後，你再打開看，務必要按照信上所寫的去做。”
信？
葉書中接過那封信，低頭掃了眼，當即應下了，“放心。”
對於大侄女的能力，他深信不疑。
其他人聽了，目光紛紛落在那封信上，想問卻又都沒問。
葉相也有些想問，但只說了句，“不早了，趕緊出發。”
葉明沁便沒再多說，同衆人告別後，領着一行人走了。
……
河中距離京都甚遠，即便是乘坐馬車，馬不停蹄地趕路，也要四五日才能到。
父女二人同乘一輛馬車，路上卻都沒開口，直到出了城門，葉相才忍不住低聲詢問，“沁兒，你老實告訴爲父，你心裏到底是存了什麼打算？”
葉家不能退，可葉家如今已是聲望震主，若是再上一層樓，那就等於是……
那個念頭，令葉相驚駭。
“女兒打算站隊，”葉明沁早已想好了措辭，見父親愣住，微笑道，“容皇后膝下無子，只九公主一個女兒，今上倒是有十個庶子，但其中有能力的，除了四皇子外，便只有大皇子。”
“從古至今，素來都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早年今上一直沒定下儲君，無外乎是四皇子過於出衆了，爲了江山社稷考慮，才一直猶豫不決。”
“可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如今四皇子有黎彥有勾結，今上心中必定便等於有了根刺，這根刺拔不了，反而會生根發芽，直至……今上再容忍不了四皇子。”
隨着葉明沁的話音落下，葉相眼裏露出驚愕來，從未想過，女兒對朝堂之事竟能分析得如此透徹！
這一瞬，葉相心裏也有些可惜，可惜她不是個男兒。
“所以，女兒打算擁立大皇子爲儲君，”葉明沁仍微笑着，彷彿在說一件極爲疏鬆平常的小事般，“方纔女兒給三叔的那封信裏，除了交代三叔將姑姑的屍骨保護好，便是讓三叔找機會，將此事透露給大皇子。”
唰！
葉相震驚得差點跳起來，但心裏卻鬆了口氣，女兒不是要造反，那就好，那就好啊！
只是，葉家百餘年來都是“中立派”，如今忽然要站隊……
“沁兒，此事事關重大，你爲何不同爲父商量，便私自做了決定？！”葉相板起臉來，一副頗爲不悅的樣子。
葉明沁卻朝他微微一笑，“女兒如今就是在同父親商議，父親若不同意，女兒便只好將葉家推向……至高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