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是城門口，即便搭了帳篷，住得也不如屋子裏舒適。
葉明沁和白露是女子，平日裏每日都要沐浴，可在這兒，兩日能沐浴一次，都是極好了。
“縣主，奴婢已燒好熱水了，縣主快來沐浴，免得一會兒水又涼了。”白露將最後一桶熱水倒進去後，擦了擦額上的汗。
葉明沁就在帳篷外頭等着的，聽了，便進去沐浴起來。
許是這兩日過於勞累，一進浴桶中，葉明沁便生出了疲憊來，慢慢地閉上眸子。
白露見了，心疼不已，“縣主這兩日實在是過於拼了點，咱們都來了河中，必定是會救那些災民的，縣主不必那麼拼，慢慢兒來也沒什麼。”
“怎會沒什麼？”
葉明沁沒睜開眼，只淡淡地說着，“那些人已遇難許久，若是咱們還要再耽擱，他們便少了一分活下來的希望了。”
此次她來河中，是奔着收攏民心來的。
可她也不是天上的鐵石心腸，對着仇人，她可以心如蛇蠍，但對着那些災民，她做不到。
何況，她還想着有朝一日推翻蕭家，讓葉家成爲天下之主，身爲天下之主，若是連百姓受苦受難都不顧，那她和元嘉帝父子又有什麼區別？
“縣主心善。”白露聽了，也只能感嘆這麼一句，可心裏，卻還是不認同的。
河中洪澇都發生近一個月了，先前陛下是派了相爺來治水，可相爺來了，卻被人抓了起來，還想着污衊相爺。
後來，相爺沒事了，可河中官員卻全都被人給滅口了。
這到如今，除了縣主主動來賑災，也沒見其他人有動作，便是那位奉命來河中治水的四皇子，也沒賑災過。
葉明沁知道白露心裏不認同，卻也沒說什麼，只提了句，“對了，穀雨死了，我身邊便空出來了個大丫鬟，這些日子你替我留意下，若是有合適的，便就提拔上來，往後要用到人手的地方，還多着。”
白露並不知她的野心，聽了，便問了句，“縣主並沒帶別的丫鬟出來，縣主的意思是……想從那些災民們中找？”
“嗯。”
葉明沁並未瞞她，腦海裏浮現出了那日救的那對兄妹來，“那些災民大多都是喫不飽穿不暖的，或許大字不識一個，但勝在年紀小，帶回去可好好教。”
“我對他們有恩，倘若再給他們差事做，他們必會忠於我，此等忠心，非相府裏的那些丫鬟所能及。”
白露原先還不贊同，可聽了她解釋的，也覺得這樣更妥，“縣主說得是，那些人也算經歷過生死，縣主是將他們從絕望中拯救出來的人，等於他們的再生父母。”
“奴婢明日便開始留意，縣主既說往後用到人手的地方多，倒不如干脆多提拔幾個，縣主如今的身份，倒也當得的。”
對於白露的提議，葉明沁只略微思忖了下，便應允了。
她如今是縣主，按照縣主的規格，貼身丫鬟得有八個。
……
帳篷外頭，一道身影站在那兒，靜悄悄地聽了許久。
葉明沁沐浴完，白露將水舀起倒出來時，差點撞上了他。
白露連忙剎住腳，纔沒連人帶桶地摔了，又趕忙行禮道，“見過容公子，容公子怎麼在這兒？”
她家縣主方纔可就在裏頭沐浴，這容公子……來多久了？
容淮還沒回答，葉明沁便已從裏頭走了出來，“誰在……”
“那”字還沒說完，葉明沁擡眸便看到了一身純黑織金長袍的容淮，許是看慣了一身純白狐裘的他，此刻見了，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以爲他穿純白狐裘是最合適的，卻不想，這一身純黑，倒是襯得他更有種……令女子心怦怦跳的野性了。
不得不說，他這張臉，確實生得好。
“淮輾轉反側許久，也難以入睡，便出來走走，卻不想，不知不覺中，走來了這兒，”容淮看着她，笑容溫文爾雅，“若淮有驚擾到縣主之處，還望縣主見諒。”
不知不覺……
葉明沁是女子，女子總是更細心，細細地想着他這個詞……
他這是想告訴她什麼？
不知不覺的意思，是身隨本心。
“這倒是不會，我也還未歇下。”葉明沁不敢再往深了想，微笑着搖頭。
一旁的白露張了張嘴，本來還想說什麼，可這會兒卻發現，她待在這兒就是多餘。
算了算了，她走遠點，給縣主和容公子把風吧！
“明日徵糧，縣主以爲，能否順利？”沒了白露在這兒“礙事”，容淮便朝葉明沁走近了幾步。
一股女兒家獨有的清香，瞬間撲面襲來。
若是顧知新在這兒，說不得還會來上一句：縣主用了什麼？怎麼這麼香？
可惜，在這兒的是容淮，對面又是葉明沁，容淮並不會唐突她，反而往後退了幾步，指了指不遠處，“此處景緻非京都所有，今夜月圓高照，不知縣主可有興致一道走走？”
白日裏葉相對他雖說客氣，目光中也偶爾透露出讚許來，可只要他多看她一眼，葉相便會緊張得立刻看過來。
彷彿，他是一頭狼，一頭會隨時叼走她的……色狼。
容淮對此是啼笑皆非，但也知道葉相是擔心女兒，並未說什麼。
“嗯？”
葉明沁還從未深夜在外同外男相處過，聽了，微怔了怔，很快便微笑應下了，“好，左右這會兒我也睡不着。”
可應下後，葉明沁心底又有些緊張，那是一種她面對仇人時都沒有的緊張，一顆心……跳得飛快。
……
入夜後的城門口，安靜異常，災民們更是睡得極沉。
二人一前一後地走着，拉開些許距離。
走了一會兒，容淮率先開口，“縣主既然知道淮的身份，淮便也不瞞縣主，淮有一事，倒是想請教縣主。”
請教她？
一直以來，在她心裏，他都是極爲聰慧的，她從未想過，他會有需要請教她的地方。
葉明沁微怔，隨即微笑着點頭，“請教不敢當，容公子請說。”
容淮便在這時駐足回頭，鳳目幽深，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趙國傳來急報，有人賣主求榮，縣主若是我，會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