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時分,葉明沁醒來後不久,白露便將那少女帶來了。
“縣主,人帶到了。”白露輕聲稟報,眼底還藏了困惑。
不過是個被耗子嚇到了的小丫頭而已,縣主竟這般重視。
“你到外頭去守着。”葉明沁輕輕“嗯”了聲,朝她擺擺手。
白露雖困惑,但也沒多問,應聲退下了。
在白露退下後,葉明沁便將目光轉向了那少女,淡淡道,“昨夜之事,是大皇子。”
那少女昨夜其實並沒看清那人模樣,也不知那人的身份,只是聽到他說“連葉明沁都不敢對我如何”,才怕了那人。
此刻一聽,少女目中便露出了震驚來,連忙朝她跪下了,“縣主,民女——”
“大皇子喜愛似你這般年紀的少女,常常對其施以折磨,”葉明沁截了她的話,目光漠然地說着,“在大皇子的莊子裏,已豢養了不下三十名你這般的少女,那些少女,一旦年紀大了,便會被賣去秦樓楚館。”
“我知道,你昨夜是被他擄了去,且險些被他玷污了清白,也知道他必定警告過你,不讓你說出來,不過,你放心,只要你不願說,我自然不會多嘴,給你帶來麻煩。”
“可若是,你願說出來,我也必定保你和你家人安然無恙,甚至,我還可爲你提供一個報仇的機會,但若是……你因爲他的身份,心生嚮往,我自然也不會阻攔了你。”
蕭徵再如何禽獸,但也確實身份尊貴,皇后撫養長大的庶出皇長子,是極有可能登上儲君之位的。
若這少女在知道了蕭徵的身份後,甘願爲蕭徵折磨玩弄,她自然不會阻攔。
畢竟,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縣主……”
那少女昨夜回了帳篷後,一整夜都沒睡好,總被噩夢驚醒,就怕那人又來找到她,對她做那種噁心事。
這會兒聽了葉明沁說的,少女立刻落下淚來,像斷了線的風箏般,怎麼也止不住。
葉明沁也不開口,任由她哭。
不知過了多久,少女總算哭夠了,目光堅決地朝她磕頭,語氣堅定中透着恨意,“求縣主幫民女!民女並不稀罕什麼大皇子,民女只想報仇!”
“奈何民女還有一個弟弟,民女昨夜實在是怕了,不敢說出來,這才撒了謊,懇請縣主庇佑民女弟弟,民女願爲縣主當牛做馬!”
話說完,少女再次朝她磕頭起來,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葉明沁並沒扶起她,聽了,目中露出讚許來,卻故意道,“你如今還小,若是行事衝動,不聽我吩咐,壞了我的事,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自然會給這少女提供一個報仇的機會。
可她也不是白給,她需要這少女爲她辦事,自然,這少女便不能任性妄爲。
所以,有些事還是先說明白的好。
“縣主放心,只要縣主肯庇佑民女弟弟,肯讓民女報仇,民女必定事事聽從縣主吩咐,絕不會任性妄爲!”那少女一聽就明白了,立刻向她保證。
葉明沁聽到她的這番話,還頗有些驚訝,忍不住問了句,“你先前……你可曾念過學?”
這少女看着也才十歲,可談吐卻極有條理,一點也不像是貧苦人家的女兒。
那少女立刻點頭,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瞞縣主,民女家中原是河中當地的富商,只是命運不好,父母親人都被洪水淹了,家中那些地契鋪面也沒了。”
“先前民女和弟弟也險些被淹死,還是縣主您救了民女和弟弟一命,要不是縣主您,民女和弟弟早就死了,對了,民女其實年紀不小,民女今年也有十三了,只是看着年紀小。”
饒是葉明沁再如何淡定,此刻也有些喫驚,這少女……十三歲了?
可看着,竟像個不滿十歲的。
“你……”
葉明沁一時倒是不知說什麼了,略有些尷尬,可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蹙眉問道,“你說我救了你和你弟弟?”
她救過的溺水孩子裏,似乎沒有這個少女。
“縣主忘了,那日縣主纔來河中不久,民女和弟弟從上游漂浮下來,當時還發熱感染呢,若非縣主讓人採了草藥來,民女和弟弟早就死了。”少女憨厚地笑笑,目中滿是對她的感激。
那對兄妹……
葉明沁這纔想起來,那日她救的,根本不是一對兄妹,而是一對姐弟。
想到此處,葉明沁啞然失笑,“原來如此,你看着確實小,我那日還以爲,你們是兄妹。”
少女聽了,再次嘿嘿笑笑,“民女從小體弱多病,不大出門,看着小,民女弟弟則從小上樹掏鳥蛋,淘氣得很,看着比民女老成許多。”
葉明沁聽了,也覺得有趣,莞爾一笑,又同她說了幾句,便叮囑她道,“一會兒我讓白露帶你過去找秦統領,就是昨夜找到你的那個大高個,往後你便隨他習武,還有學如何靜心,別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
少女聽了,目中感激更盛,立刻朝她磕頭,額頭都磕紅了,“多謝縣主!民女絕不辜負了縣主所望!”
縣主本救了她和弟弟的命,如今又願意幫她和弟弟,這輩子,她的命就是縣主的!
“起來吧,爲了防止大皇子找到你,往後你儘量不要出現在人前,潛心跟着秦統領學習便是,”葉明沁滿意笑笑,親自扶了她起來,又道,“另外,你以前的名也不宜再用,從今往後,你便叫寒露。”
她身邊的婢女,都是以二十四節氣取名。
少了一個穀雨,來了個寒露。
“是,謝主子賜名!”寒露被扶起來後,立刻朝葉明沁行禮。
……
京都,容尚書府。
容尚書臉色沉重地坐在那兒,只覺得椅子燙屁股,又不敢起來。
過了半晌,容尚書實在是沉不住氣了,起身朝容淮拱手,“公子,此次容氏確實有些過了,將蕭徵縱容得不知分寸,竟敢貿然去河中,老臣教女無方,還請公子責罰!”
容淮沒開口,一張平日裏溫文爾雅的俊臉,此刻冰冷至極。
顧知新站在一旁,見了,也很無奈,誰都知道阿淮心儀清河縣主,容氏卻偏要作死!
不過,容氏倒是不足爲懼,煩的,是蕭徵那個傀儡。
“阿淮,這事也不能全怪容老,要不還是——”顧知新猶豫着開口。
容淮卻在這時擡手,起身看着外邊,鳳目一片冷漠,“告訴容氏,爲蕭徵賜婚,召蕭徵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