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道聲音，洪大夫頗爲驚訝地回頭，看到容淮一臉笑意地走過來時，心底竟有些錯愕。
公子方纔說了什麼？
公子竟……支持縣主所說？
“老洪，我以爲縣主說的未嘗不可，你若是真開設了醫學堂的話，便能救濟更多人，一身醫術也不會浪費了，總會遇到合適的學生。”容淮朝他投去一記安撫的目光，笑了笑後，又看向了葉明沁。
他知道她爲何不能答應拜師。
葉家家規中有云：凡葉家子女，皆不得拜師、行師禮。
定下這條家規的葉家先祖，並非是在針對醫者，針對的，是所有想做葉家人的師者。
可葉家百餘年來，又一直以行善積德爲己任，這條家規，明顯與葉家宗旨不符。
“縣主不是不願拜師，而是家規所限，不能拜任何師罷了。”想罷，容淮鳳目柔和地看着她，說了出來。
可其實，這幾句話，他是說給洪大夫聽的，希望洪大夫，不會因此而輕視了她。
“容公子怎會知道我葉家家規？”葉明沁聽得頗有些錯愕。
一旁的洪大夫聽了，心底的失望倒也散了，只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淮有幸看過葉家家規，乃葉二爺給淮過目的，因此條家規與葉家行善積德的宗旨不符，故此，淮才能記住。”容淮頗有條理地回答，面容一派淡然。
聽了他的解釋，葉明沁點點頭，“實不相瞞，我至今也不能明白，當初先祖爲何會定下這樣一條規矩，倒叫容公子見笑了。”
“葉家待人極好，葉家先祖會定下這條規矩，想來也有其道理，”容淮搖搖頭，見她似乎有些尷尬，便換了個話題，笑笑，“至於縣主方纔提議的，淮以爲，很不錯。”
“洪大夫的醫術，放眼整個蕭國，也尋不出幾個能與他相提並論的，若是由他開設醫學堂，教天下人習醫，將來，必定能造福許多人。”
葉明沁知道洪大夫的醫術必定不差，畢竟能跟着容淮身邊的，都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卻沒想到，洪大夫的醫術竟這般好！
忽地，葉明沁就想起了一個人，看向洪大夫，“我府中有個府醫，姓張，同洪大夫差不多年紀，是從太醫院退下來的，曾做過太醫院院判，一手鍼灸可謂無敵手，不知洪大夫可認識？”
唰！
在聽到她說的後，洪大夫面色立刻變了，變得十分激動，“那是我師弟！我師弟張鴻，便是同我差不多年紀，曾任過太醫院院判，無奈，他不得院使的青眼，也不願向世俗低頭，便憤然遞了辭呈。”
“可他遞了辭呈後，我便再沒找到他過了，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找他，誰想，他居然是去了相府做府醫了！”
果然……
葉明沁方纔仔細端詳了下洪大夫，發現他許多行爲習慣，與她府上的張大夫極像，這纔有此一問。
“我父親對張大夫有活命之恩，張大夫遞了辭呈後，便以報恩爲由，乾脆在我府中留了下來，成了相府府醫。”葉明沁點點頭，同洪大夫說了其中緣故。
洪大夫本就是因容淮對他有活命之恩，才留在了容淮身邊，此刻聽到師弟也有一樣的遭遇，便忍不住一陣感慨，“我那師弟，命運倒是同我一般無二。”
葉明沁也頗爲贊同他這話，張大夫醫術極好，但其人卻確實有些心高氣傲，除了在她父親面前，有所收斂之外，對着其他人，哪怕是她，也一樣沒有太多恭敬。
張大夫和洪大夫雖是師兄弟，但脾性卻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回頭，洪大夫若得了空，不妨去相府看看張大夫吧？”葉明沁微笑相邀。
洪大夫自然是求之不得的，連忙朝她道了謝，“多謝縣主。”
葉明沁虛扶他一把，還要再提醫學堂一事，就聽有人在喊：“縣主、容公子，開席啦！”
……
席上，擺滿了各種菜餚，賣相看着雖說不如酒樓的精緻，但香味兒卻絲毫不遜色，甚至還要勝過酒樓一籌。
葉明沁和容淮幾人，被安排在最大的一桌，可他們這桌，除了他們幾個，便再沒其他人，看着便有些奢侈。
“這兒還有空位，諸位到這兒來坐吧？”葉明沁朝那些還在找座位的招招手，眉眼間滿是笑意。
可那些人聽了，卻憨厚地笑笑，“縣主身份尊貴，不好和俺們坐一個桌子，縣主待俺們很好，俺們都知道，但這規矩，俺們也不能破。”
“……”葉明沁聽得心裏暖融融的，卻微笑道，“在這兒我不是什麼縣主，諸位若是不嫌棄的話，便過來坐下，我們才幾個人喫，哪裏吃得了這二十來個菜？”
他們這桌不止最大，菜餚也是最多的，賣相也比別桌好許多，可見這些人用心。
“不嘞！”
那些人還是拒絕，可他們身邊的孩童卻朝葉明沁奔了過來，急得那些人就要來阻止。
“小孩兒罷了，你們不來，便讓他們過來坐吧？”葉明沁朝那些人擺擺手，目光溫柔地看向那些孩童，“坐吧，想喫什麼只管喫便是，不必拘束。”
容淮側頭看着她，見她看着這些孩童時，眼底除了喜愛外，還透着一絲傷感，便皺了眉。
傷感？
她今年也不過才十六，傷感什麼？
“大姐姐是好人！”那些孩童歡呼過後，有模有樣地朝她行了禮。
葉明沁連忙將他們扶起來，哭笑不得，可眼底那抹傷感，卻越發濃了。
前世她跟在蕭衡身邊十多載，自然不可能還是黃花大閨女。
可她與蕭衡在一起十多載，卻從未有喜過，如今想來，應當是蕭衡厭惡她、憎恨她，對她下了什麼藥或是……什麼毒，絕了她有喜的可能吧。
那時，她是真的愛慕蕭衡，也是真的想有一個，她和他的孩子。
“……”容淮看得更疑惑了。
她至今都還是清白之身，不曾與任何人有染過，又爲何會對着一羣孩童，露出這樣的神情？
這一刻，容淮猛然想起，她對蕭衡的感情轉變，也不對！
明明，前一日，她還滿心滿眼都是對蕭衡的愛慕，可才過了一日，她卻成了滿心滿眼，都是對蕭衡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