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太醫聽了,紛紛震驚不已,有人提出了質疑,“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會是鼠疫?那些人身上可沒出現鼠疫的特徵!”
可也有人因此而越發鄭重起來,看着張大夫道,“張大夫,你說此次瘟疫,乃是鼠疫,你有何證據?”
“鼠疫可出現哪些症狀,諸位怕是都忘光了吧?”張大夫毫不客氣地開口,冷冷道,“鼠疫者,可有發熱、腫痛、咳血痰、假死、嚴重出血,城內城外的那些屍首,有幾條沒符合?”
“倘若此次瘟疫真是鼠疫,諸位卻對鼠疫一竅不通,也不必想着治病救人了,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張大夫爲人高冷,一向看不慣庸醫,難免一通冷嘲熱諷。
李太醫和其他官職不高的太醫聽了,尚且還好些,可秦太醫卻臉色有些掛不住,忍不住開口,“這麼說,張大夫是已有了法子,應對此次瘟疫了?”
“法子自然是有,但眼下最要緊的,是再三確定,得先將此次瘟疫到底是什麼確定下來!”張大夫本就看不慣秦太醫,自然不會怕了他。
“……”秦太醫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但一想到殿下叮囑的,到底沒說什麼,只道,“張大夫說得是,既如此,那就立刻出發,到處看看去,也好早日確定下來,對症用藥。”
這個張鴻,仗着自己醫術好,便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實在是可惡!
“這會兒天色已晚,夜間瘟疫橫行,更加肆無忌憚,諸位這會兒外出觀察,並非明智之舉,”葉明沁便在這時開口,見衆人看過來,也無任何畏懼之色,只道,“諸位是此次瘟疫能否治理好的關鍵人物,不能出半點差池。”
秦太醫正要開口反駁她的話,就聽到了她那後半段,頓時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了。
雖說殿下交代過,讓他時不時地刁難這清河縣主一下,但眼下清河縣主所說的,確實沒錯,他也不能胡亂刁難。
不過……
“縣主所說倒也確實是,只是,如今事態緊迫,不能耽擱,一夜雖說不久,但足以發生許多事了,”秦太醫還是遵從了殿下吩咐的,刻意刁難起來,“不若這樣,就下官同張大夫一道去,其餘人先留在這兒等着。”
“若是下官二人能觀察出來什麼瘟疫,其餘人便不必去了,若是下官二人沒能觀察出來,再讓其他人去便就是了,縣主以爲如何?”
以爲如何?
葉明沁早已看出來了,這秦太醫根本就是來刁難她的。
不過也正常,秦太醫是蕭衡的手下,秦太醫來這兒,必然是受了蕭衡的指使。
蕭衡……不可能只是想讓秦太醫刁難刁難她吧?
“實在是對不住,張大夫夜裏眼神不太好了,秦太醫既然有如此覺悟,那就由秦太醫一人先去,張大夫便同其他人一起,在這兒等着便是。”葉明沁微微笑笑,撒謊絲毫不臉紅。
張大夫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沒開口,只任由她說,彷彿默認了。
秦太醫想拉他出去送死的心思,再明顯不過。
他雖不怕死,但也絕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亦或是死得太屈辱。
“……”秦太醫的臉色瞬間難看了幾分,可他方纔已將話說了出去,如今再想收回來,那便等於是他自己在打自己的臉,今後再難樹立威嚴!
這清河縣主,還真是護着張鴻!
“清河縣主既然這般說,那下官便先去觀察下,”秦太醫說着,朝她拱手,“下官告退。”
今夜,算是讓張鴻僥倖逃過一劫了!
……
在秦太醫離開後,葉明沁便讓衆人都去歇下了。
除了張大夫還在忙碌着,其餘人都已打起了呼嚕聲,睡得可見有多香。
“種種症狀表明,此次瘟疫便就是鼠疫,也唯有鼠疫,才能這麼快地傳播開來,”張大夫點了一盞燭燈,藉着燭光翻閱古籍,卻皺起了眉頭,“可若真是鼠疫,倒是難辦了。”
越想,張大夫便越覺得頭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瞬間舒服了些。
一如張大夫還在看着古籍,葉明沁也在翻閱着醫書。
可惜,如今的醫書不是張大夫編纂的那本,張大夫編纂的,還得過幾年才能出來。
當時張大夫應對的瘟疫,便就是鼠疫,可惜前世她對醫術不感興趣,並未翻閱過,否則……
“不對!”
葉明沁雙眸倏地一緊,前世她是沒看過那本醫書,但她聽蕭衡提起過一首順口溜!
那順口溜,便就是張大夫編來讓孩童們記下的鼠疫藥方!
“烏梅三豆並用,烏梅一兩,黃豆黑豆綠豆各五錢,加白糖二兩以補中氣……”
慢慢的,葉明沁腦海裏便浮現出了那首順口溜的全部詞來。
幾乎是一瞬間,葉明沁便拿出了紙筆來,按照腦海裏浮現出來的方子,快速地在紙上寫下來。
“好了!”
幾乎是一氣呵成,葉明沁看着手裏的這張方子,終於露出了多日來的第一抹笑容,“有了這張方子,此次瘟疫若真是鼠疫,必定能消滅!”
來邊關之前,她還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瘟疫。
也因此,縱然她身邊帶了張大夫,但還是難免擔心。
畢竟,她大仇尚未報,還不能死!
可如今,知道了是鼠疫後,又有了這個方子,她便再沒什麼可怕的了。
“縣主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歇下?”白露聽到裏頭的動靜聲,便進來看了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葉明沁知道自己手裏的藥方有多珍貴,便沒讓白露知道,只道,“沒什麼,有些睡不着罷了,你去睡吧。”
這方子是張大夫所著,所以,她必然要歸還給張大夫,只是……她該怎麼歸還?
萬一這個時候的張大夫,還想不出來這個方子,她告訴張大夫,以張大夫的脾性,必然不會同意將方子歸給他自己。
這麼一想,葉明沁便蹙了眉頭,又有些煩了。
“是。”白露聽了,見她確實沒什麼事,像是在看醫書,便沒說什麼,低頭便要退下。
可這時,外頭忽然響起一道倉促慌忙的喊叫聲,“張鴻!張鴻!我看過了,外頭那些人分明得了鼠疫,這是不治之症,你我說不定也被感染上了!”
秦太醫?
聽到秦太醫的聲音,再聽到秦太醫說的這番話,葉明沁瞬間打起了精神來,不顧白露阻攔,快步走了出去。
縣衙裏不似相府,沒有前院後院之分,葉明沁住的地方,同張大夫住的地方並不算遠,不過走了一會兒,便就到了。
葉明沁領着白露過來的時候,秦太醫已進了張大夫的屋子,慌慌張張道,“張鴻,往日確實是我對不住你,但我也迫不得已,道不同不相爲謀,非我真心要害你。”
“方纔我出去觀察了一會兒,竟發現那些人與鼠疫的特徵極爲符合,我不死心,又去看了其他地方,卻沒想到,所有人的死因,都是鼠疫!”
“鼠疫橫行,若是不能治好,將來必蔓延開來,禍害整個蕭國,甚至是整個天下!”
說着說着,秦太醫似乎都要哭出來了,見張大夫還是一句話也不說,當即急了,撲通一聲,朝張大夫跪了下去,“張鴻,算我求求你了!”
話說完,秦太醫還朝張大夫磕了三個頭,可見其確有誠意。
“秦威,不是我不幫你,也不是我不想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中,而是眼下,我還沒能想出來法子,去治理鼠疫。”張大夫搖搖頭,滿面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