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鹿低聲說完，就把這支不起眼的桃木劍往空中輕輕一拋，沒想到它卻以極快的速度下墜，放出耀眼的光華，直直地朝着地上的魍魎刺下去。
一劍貫胸。
地上的魍魎瞬間化作一團青煙，無聲無息地飄散，隨即溶進一片月光中。
一陣青煙從地上飄起，飄向空中的月亮。林小鹿嘆了口氣，看向窗外，旋即露出一抹笑，一掃之前的低落，輕快地喊：“師父，你怎麼來了。”
“小鹿！”窗外跳進來一隻圓滾滾肉呼呼的大白貓，小貓嘴吐着人話，瞧着可愛極了。
只是大白貓一落地，立刻變成了一個俊秀的年輕人，月光朦朦朧的披散在他的肩上，宛如天宮仙子，不可侵犯。
林小鹿聽到他的聲音，向前挪動了兩步，笑容更燦爛了：“師父，你不是還在S市？”
他彈了一下林小鹿的額頭，語氣無奈道：“要是不過來，怎麼知道你會亂來。”
“咳咳咳……”林小鹿原想反駁，一開口就不斷地咳嗽起來，只覺得喉嚨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她連忙從口袋裏掏出紙巾，蹲下來擦拭地上的血跡。
“我來吧。”年輕人——就是林小鹿的師父白洛溪，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林小鹿，又從林小鹿手中接過紙巾，吩咐道，“每天一顆，不要忘記了。”
林小鹿接過小瓷瓶，聞了一下，就知道這瓶丹藥，足以買下兩個道觀了。
“師父，這個……”一想到自家那個只能帶着全道觀喫糠咽菜的財政收入，林小鹿說話聲音小了很多。
“不用太感動，你師父我雖然不能讓你大富大貴，但是一定會找到讓你活命的方子……”白洛溪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林小鹿接下去的話。
“你是被富婆包養了嗎？”林小鹿吃了一顆藥丸，胸口的疼痛緩解了，也有心和白洛溪開玩笑。
白洛溪擦乾淨地上的血跡，將手中的紙巾扔到垃圾桶裏，聽到林小鹿的話，轉身屈指重重彈了一下林小鹿的額頭。
“痛痛痛，師父，我就是和你開個玩笑，我知道你潔身自好，不會誤入歧途。”林小鹿抱着額頭喊痛。
“讓你沒大沒小，禍從口出知不知道。”白洛溪搖搖頭，說，“我等下就回仙市去了，你在這邊好好上學，不要想太多，師父肯定不會讓你出事的。”
白洛溪雖然這麼說着，神色卻已經很凝重，顯然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沒事，師父，你不是說了我的機緣在H市嗎？我可是拒絕了B大的誘惑來到H大的呢。”林小鹿乖乖巧巧地說，“我肯定會好好學習的。”
他這個小徒弟，模樣長得好，看着乖乖巧巧的，也很好說話。但這都是在不觸及她底線的情況下，一旦越了線，她的脾氣誰也招架不住。
上天有好生之德，白洛溪從小教導林小鹿要懷有憐憫之心，萬事萬物都有他們的定律，不能仗着自己擁有的能力而去隨意地更改他人命運。
所謂的因果，一旦沾染上，便不是自己所能做決定的。
林小鹿每次乖乖點頭說好，下次卻照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白洛溪實在不知道這樣的性格究竟是好還是壞。
只可惜隨着年紀增長，林小鹿體內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龐大靈力開始衝擊她的經脈，似乎想要衝出束縛。
白洛溪差點魂兒都嚇沒了，匆匆找了好友，一起壓制林小鹿體內的靈力，囑咐林小鹿千萬不能衝動行事。
如今他們也不知道還能壓制幾年，只是隨着林小鹿吐血癥越來越嚴重，白洛溪開始到處找機緣，求名山。
可惜如今這世間靈氣稀疏，他翻譯古書上記載過的奇珍異果，聯繫那些不出山的各大門派，就爲了讓自己徒弟能夠有更多活命的機會。
“師父的頭髮都快愁白了，你可不要再惹禍了。”白洛溪嘆了口氣，重新化成了一隻大白貓，從窗戶跳了出去。
林小鹿揮了揮手，看着自家師父離開之後，才從剛剛的地上撿起東西，那是魍魎消亡之後留下的一絲灰燼，她將灰燼灑向窗外，讓它們徹徹底底塵歸塵，土歸土。
林小鹿是一個孤兒，出生就被扔在白虎觀的門口。
白洛溪那會兒也纔剛成年，看到這麼個小嬰兒嚇壞了，連忙送到隔壁的孤兒院去。
小時候林小鹿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她長得可愛又聰明，檢查後身體也沒有什麼毛病，原本還有些家庭想要領養的，卻不知道爲什麼，一帶出孤兒院，就開始哭鬧，怎麼都哄不好，最後變成了孤兒院留守兒童。
只是看了看破敗的道觀，白洛溪嘆了一口氣，道：“我可養不起你啊。”
白虎觀在仙市還算有名氣，每年過來燒香的人也不少，只是白洛溪的師父從小教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他們道觀本身有國家的扶持，所以很多收益都是用來做公益的，道觀旁邊的孤兒院，仙市的養老院等等，都是白虎觀每年需要佈施的地方。
往往都是入不敷出，更何況要養一個小姑娘呢。
一直到林小鹿八歲那年，她突然高燒不退，送到醫院，醫生給她打了退燒針，卻沒有用。到了半夜，整個人成了紅燒蝦一樣，嘴裏叫着“師父師父”，院長沒辦法，只好給白洛溪打了電話。
白洛溪隨手披了件道袍，頭髮也沒束，騎着個小電驢趕到醫院，看到林小鹿的樣子，楞了一下。
其他人看不到，但是他能夠看到，那些圍繞着林小鹿的東西。
醫院本身就是一個陰氣重的地方，尤其夜半時分，魍魎橫行，那些在醫院裏去世的，遺願未了的、或者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都聚集在了這裏。
“師父……”林小鹿氣息微弱地喊着，眼中充滿恐懼。
“小鹿。”白洛溪也顧不得醫院裏醫生和孤兒院院長都在身邊，從袖子裏掏出一道黃符，默唸了幾句，貼到林小鹿額頭上，“急急如律令，赦！”
林小鹿整個人大汗淋漓，似乎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黃符貼上後，過了一會兒，臉上的紅暈退了下去，氣息也平穩了很多。
醫生上前摸了摸，說：“燒退了。”
白洛溪卻沒有鬆懈下來，站在林小鹿身前，和醫生、院長說道：“晚上就我來守着吧。”
孤兒院院長眼神複雜地看着白洛溪。
道觀距離孤兒院相隔不過幾十米，道觀的事情，院長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那些從各地過來找白洛溪解決問題，大部分都能滿意回去，也經常會有人過來送牌匾和燒香的，都稱道觀真靈驗。
上上代白虎觀的觀長一直被稱老神仙，院長那會兒還是一個小孩子，隱約記得老神仙羽化的時候，來了一大波送行的人，都說當年多虧了老神仙的幫助，他們才能像現在這樣生活安樂。
所以白虎觀有些神奇，院長是知道的，卻沒想到能這麼神奇。
他們束手無策的時候，一張黃符，就把林小鹿的高燒治好了？
“院長，以後小鹿就交給我照顧吧。”白洛溪看着周圍虎視眈眈的邪物，心裏嘆了口氣。
他一直不想讓林小鹿和自己沾上因果，卻顯然從他抱起林小鹿的那一刻，因果就已經開始輪轉，避都避不開。
林小鹿，開了天眼。
這在人界已經絕跡。
開了天眼，就是入了道，註定要走的，是一條艱難的道路，如果可以，白洛溪只想着林小鹿跟普通孩子一樣慢慢長大，結婚生子，度過普通人的一生，這纔是最平凡的幸福。
“師父……”林小鹿清醒過來，看到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東西，眼淚已經聚集在了眼眶中，“我怕……”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一覺醒來，就能看到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本能卻讓她知道，那些東西在覬覦她。
“不要怕，師父會保護你的。”白洛溪伸手，蒙上林小鹿的眼睛，同時默唸清心咒，讓周圍污穢的氣息消散，也讓那些鬼魂不敢靠近林小鹿，“你好好休息，等身體好了，師父教你如何保護自己。”
在白洛溪的安撫之中，林小鹿終於睡了過去。
從那以後，林小鹿跟着白洛溪住在了白虎觀。
白虎觀有幾人觀主的結界防護，林小鹿住在裏面也非常安全，白洛溪只要在觀裏，每天都會接送林小鹿上下學，確保她的安全。
林小鹿也沒有辜負白洛溪的教導，進階一日千里，很快就能自保了。她尤其擅長符咒，畫符成功率百分之一百。
等到林小鹿入門，白洛溪帶她去選了自己的法寶。
那都是歷代觀主各種機緣巧合之下獲得的靈器，歷代只有下一任觀主才能選擇。白洛溪至今只有林小鹿一個徒弟，光爲了她的身體就操碎了心，哪有閒心再去收徒？所以直接讓林小鹿自己去挑選合適的法器。
她一挑就挑中了那柄桃木小劍和那銅製的鈴鐺。
桃木小劍大概和成人食指差不多長，劍身這兩樣很久被人動過，都染上了灰塵，林小鹿卻是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