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府從建成到現在不過兩個月,賬本倒是真不少,從園林佈景的開支,府內僮僕的喫穿用度和月錢。最麻煩的是,東一筆西一筆,讓人看着就頭疼。

    南迦撇了一眼王嬤嬤,略帶僥倖道:“這些,應該就是全部了吧?”“回王妃的話,自然不是的,這是這一個月的開支,還有王爺受封賞得的田產、鋪子的收入和支出都是另外成冊的。管家整理着呢,馬上給您送來。”

    這下就真頭疼了,南迦長這麼大還沒拿捏過這麼大數額的賬目,要理清楚確實是要下一番功夫,她先示軟道:“嬤嬤,這。。。賬目複雜,要拜託您從旁指點了。”

    直到前廳昏暗,紙鳶點起了蠟燭,南迦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頭暈目眩的從賬本中擡起頭來,暗自慶幸總算有了一點頭緒。

    郊外的田產收入固定,按時間單獨整理成冊就好。這莊子、鋪子整理起來可就困難了。李琅玕不常在京都待,他的私產都是王嬤嬤在投資打理,回京這兩年,他也未曾過問。王嬤嬤也是很上心的,什麼掙錢就投什麼,當鋪、首飾鋪子、布莊、染坊、酒莊是應有盡有,種類繁雜。大多是剛買下的兩年掙了些小錢,再往後,生意冷淡,疏忽經營,租金上漲,這不安分的掌櫃再喫點回扣,能保持不虧不盈就不錯了。再看這府內的開支,從管家到掃地傭人登記在冊的就有二百來號人,喫穿用度實在不是一筆小數目。就看這兩天圍在她自己身邊的侍女,大多數也是站着當個擺設實在沒有存在的必要。東西跨院分明沒人居住,這配套的人可是一個都沒少,光掃地的就有五個。李琅玕從前在宮裏居住時,這些自然不用他操心,如今建府搬了出來,李琅玕又沒個一官半職,這開銷,維持個一兩年還可以。長久以往,怕是要變賣家產了。

    當前最緊要的就是削減人員開支。這可讓南迦犯了難。

    晚上回到臥室,李琅玕早就畫完了他的圖,半倚在牀榻上撐頭看書。剛洗完的頭髮半乾,順着牀柱垂下來。南迦沒什麼心情欣賞,躊躇再三開了口:“王爺現下可有什麼要緊事嗎?”李琅玕放下手裏的書冊側頭看着她來表示自己並沒有什麼急事。南迦咬了咬下嘴脣,決定如實說明現狀,也表達了自己想要削減不必要而開支的想法。李琅玕聽完點了點頭,他早就覺得王府裏不必要有那麼多人了。南迦得到了他的肯定後有了些底氣:“王爺可有什麼用着習慣的侍女提前告訴我,皇后娘娘從宮裏派來伺候的也不能遣了去,還有王府的一些鋪子,長久不贏利的也可以出售了。”

    李琅玕心裏對於她管理帳務僅半天就走上正軌也是驚喜的,王府的資金流通存在很大的問題,他早就意識到了,只不過一直是王嬤嬤管着,他若突然提要查帳目,太駁嬤嬤的面子。他假裝思考了片刻,摸了摸下巴,點頭道::“就按你說的辦吧,這府裏大小事務都是王嬤嬤在管,有什麼問題和她交流就是了,以後不必參考我的意見了,我信得過你。”

    這倒是更讓南迦爲難了,這下如果辦錯了事,這位爺就有了擺脫罪名的好藉口,千錯萬錯不就是她辜負了信任。

    其他雜役都好處置,攏共幹了不到三個月,統計一下幹事不利索的、辦過錯事的、互相猜忌起了爭執的,結了月錢給點撫卹就結了。可自己身邊這被皇后安排的四尊“大佛”可怎麼辦啊。這四個可是宮裏尚儀局千挑萬選挑出來的,無論是相貌禮儀,還是琴棋書畫都挑不出錯來。名字也是配套起的,俗氣壞了,春迎、夏荷、秋菊、冬青。帶着這四個簡直就是揹着四個監控。南迦連磕個瓜子都不敢不挺直腰板。生怕哪天就被打了小報告,這可愁壞了她。

    思索了半天得出的結論還是此事還得耐得住性子,從長計議。

    覈算王府名下的鋪子時,有一家引起了南迦的注意。是家首飾鋪子,如意閣。這兩年從賬面來看收益並不可觀,按理說應放置在下午遞給王嬤嬤要清理的門面名單上的。可轉念一想,南迦還是把它留了下來。這是因爲姐姐東珥對這首飾行當頗有研究,如意閣算是家老字號了,在這京都立下腳跟少說也有五十載了。生意一直雖算不上紅火,但也是積累了不少老客戶,主要的營生就是幫京都裏有頭有臉的太太們做整套的頭面。可這生意從劃入王爺門戶後,不到兩年,老顧客就走了七七八八,賬面也開始變得難看了。

    南迦端詳了一會兒手裏如意閣帶來的首飾,花紋清晰,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在這個價格的首飾裏實屬上乘。東珥的妝奩裏還有一對銀雀紋的手鐲,見她戴了幾年都沒有陳舊發黑之相。但就這拋光打蠟的手藝,也不至於到這般田地。

    這可真是奇怪極了,正念念有詞着,紙鳶拎着茶壺進了偏房的門,是來催南迦回屋睡覺的。正準備開口,就聽見了南迦的疑問:“夫人說這如意閣,豈止是他們一家生意變差了,全京都的首飾鋪子自從這城裏開了家翡翠樓生意就變差了。”南迦恍然大悟,心裏想着怪不得“翡翠樓,又一個好俗氣的名字,聽着就沒什麼吸引力啊。”

    紙鳶聽了她這話,是用了全身力氣來表示否定,皺着眉頭,撅着小嘴,在她面前奮力的揮着小手,又偷偷走近了兩步,故意壓低聲音道:“您是不知道,這翡翠樓可大有來頭。夫人可知道這宮裏有位西妃。顧名思義這西妃是從西面邊陲小城來的,靠近西域,長相也十分貌美。家裏世代都是做這首飾生意的。正是前幾年,這慶王素來迷戀西域美人,他去辦事,這縣丞就強迫她服侍慶王。好巧不巧,還沒入這城門口,就被左相彈劾他貪戀美色,強搶民女。皇上大怒,立刻遣散了他後院的美人,罰他在家禁閉。可這西妃也是稀奇,死活不願意走,一來二去就被皇上收了。這位可是個會來事的主,在宮裏不爲爭寵,一張巧嘴可把宮裏所有有權有勢的娘娘和尚宮們哄得是心花怒放。這剛在宮裏站穩腳跟,就把在老家的家人們接入了京都。她這侄子就建了個首飾鋪子,就是這翡翠樓。”說到這兒,南迦就把後面的故事猜了個七七八八。果然,紙鳶又說道:“這西妃自然是使勁兒向宮裏的娘娘們推銷自家鋪子的首飾。可偏巧翡翠樓的首飾帶着西域特色,宮裏的娘娘們把這老舊的首飾樣子都戴膩了。看見這沒見過的花樣,一時間真是趨之若鶩。這還不是結束,前兩年的春日宴上,翡翠樓給最得寵的愉妃準備了個飛天步搖,春日宴上可是賺足了眼球,這下可好,京都城裏的百姓們聽說了可是爭相瘋搶。欸,我記得大小姐就買了一對同樣花樣的飛天對簪。”

    南迦這下可是找到原因了,既然找到了原因,就要開始着手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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