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還真是多想了,陸南迦是實打實的在忙。
正月裏的麻煩事兒,真是接踵而至。先是下人們的賞錢,都得按照家裏的人頭包到紅紙裏。雖然李琅玕在朝堂上半個閒職都沒有,但各位大臣的體面功夫都做得很是到位。客人來了,免不了要準備果盤和吉祥話。她嘴笨,若不是王嬤嬤細心,她定是要鬧笑話的。
這都不是最讓她頭痛的。王嬤嬤今日在順利送走了來拜年的賓客後,對她也略表了關心:“娘娘是不是也想回孃家看看。”
不提,她都忘了自己還有個孃家。雖說百善孝爲先,但她這個尷尬的家庭關係,可不想再讓第二個人知道了。於是準備找個藉口先糊弄過去,能拖幾日是幾日:“王嬤嬤,這府中要打理的事務實在太多,走不開的,晚幾天再去沒什麼關係的。”
“哎呀,那可不行,王妃嫁進來都未曾回過門,過年都不讓回去看看實在是不講理了。”王嬤嬤怎麼如此堅持:“我和王爺都通過氣兒了,他把明日的應酬都推了,陪您去陸府拜年。”
“這這這。。。王嬤嬤你別走啊。”南迦看着王嬤嬤離開的背影,從未如此無助。
王嬤嬤開心的像雙腳都要離地了一樣扭着跨,王爺長大了,長大了,心思都細膩了。
罷了,她也不能強迫身邊人都理解她的窘境。
李琅玕期待着她看見自己是激動的反應,卻見回了屋的南迦並未任何要提及此事的意思,不對啊,王嬤嬤應該已經告訴了她這件事呀。於是試探性地開口提醒她:“明日會陸府,可要給陸大人陸夫人帶什麼禮物。”
面對這個問題,南迦有一絲窘迫:“家父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王爺不必特別準備。”
她看起來並不高興,李琅玕覺得猜她的心思就像是霧裏看花。
第二天清早,南迦和李琅玕就出發回了陸府。李琅玕很是不理解,爲什麼回自己家,南迦卻看起來那麼不自在。臨近府門口,遠遠就瞧見她的父親母親帶着姐姐東珥已經到了門口等候。
下了馬車,陸大人和陸夫人便規矩的跪下行禮。李琅玕伸手想扶他們起來,南迦卻立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他們的關係,沒有好到如此親熱,她眼看着李琅玕扶了父親母親起來,雙方客套的交談着。
見大人們都已經慢慢走遠,東珥親熱的挽住南迦的手臂。語氣親熱:“好妹妹啊,妹夫對你可好啊。”還賊兮兮的笑了笑。
南迦知道她向來幼稚,青春期的少女,對婚姻總有一種美好的幻想,保持幼稚多麼難能可貴,南迦不想打破她的幻想,便回答:“他對我很好,照顧我的口味,還爲我畫眉。”
果然,東珥絲毫不掩飾的表達了自己的羨慕之情:“真的嗎?看來妹夫不僅不是個瘸子,還是個謙和有禮的翩翩公子,害得我白白替你操心了”她身邊的奶孃立刻打斷她說:“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
南迦知道東珥向來是直言直語的個性,她說替自己擔心了,那就真的是擔心了。心裏便似流過一絲暖流。
前廳內,父親不是個善言語的人,這也是他一直不得重用的原因,主母也是插不上什麼話,她是個謹慎的婦人,平時很能來事兒,但這場合又生怕說錯了什麼話,只是不停的爲丈夫和王爺添茶。不一會兒,少有的客套話就說的見了底。
李琅玕終於是知道陸南迦是哪兒學來的沉默寡言的壞習慣,這一家除了剛纔她那個嘰嘰喳喳的姐姐,都像是木頭。
南迦看他和父親交流也是費勁,該說的比如什麼,交代他會善待自己,自己沒什麼不適應,他們夫妻感情不錯的話都交代完了。
南迦看眼前場景尷尬,李琅玕也覺得這一杯又一杯的茶快把他的肚皮喝破了。對視一眼,她一眼就接收到了他眼神裏的求救信號。他不是個王爺嗎,怎麼這麼卑微。
“父親母親,我落了些首飾在屋裏,這會兒回去瞧瞧。”,這算是出手相助了吧。
父親沒什麼阻攔的理由,叮囑道:“後廚備好午膳就去通知二位。”
南迦走在熟悉的小道上,不禁伸手觸碰身邊的草木。琅玕跟在他身後三步遠,望着她的背影。他想做個陪伴者,而不是去打擾。
走進那個方正小院子,走時門口樹上僅剩的幾片葉子也掉完了。院裏空落落的,一棵樹,一個石桌几個板凳就是全部了。南迦轉頭看向李琅玕,發現他小心地跟在自己身後。“進來吧,是不是比你想象中還小一點?”
李琅玕不好意思說是,回答道:“你這個小院子很雅緻。”說着也不嫌棄石凳上的灰塵,一屁股就坐下了。
“我沒什麼朋友,除了東珥和懷桑偶爾同我說說話,其他時候,我就坐在這張石凳上。”南迦擡起頭看着不算晴朗的天空,琅玕也跟着擡起了頭。“我的天空就是這個小院兒這麼大,如果不看書,就真成了井底之蛙。”南迦像是自嘲一般輕笑着說道:“所以,我什麼書都看,讀萬本書就像行了萬里路。看完書,我就覺得自己什麼事兒都知道了一樣。”
“那你可遇見了書中的顏如玉?”琅玕見她心情低落,像逗逗她。
“嗯~大概是沒有的。情情愛愛的話本子,不適合我,那男女主的愛情發生的太沒道理。哪有那麼多的愛情轟轟烈烈呢?”南迦知道他在逗樂自己,也並不反感。明明是故地重遊,不該這麼傷感。
“你愛看書?我怎麼沒見你帶一本書來?”
“我看過的書都在。。。”她還賣起了關子,她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眼仁兒亮晶晶的,擡起手點點自己的腦袋:“這兒。”
“我不信,你說大話,怎麼證明?”
“沒法證明,你慢慢就知道了,我懂得可多了。”
他第一次見這個姑娘如此活靈活現的出現在自己眼前。像是個抱着松果的小松鼠,美滋滋的。他們兩個互相打趣着說了很多話。
這時陸府的小廝來傳話叫兩人喫飯。南迦心裏不太樂意,百般不情願的從小凳上站了起來。
琅玕見她磨磨唧唧,以爲還是不捨得這個小院子,就問道:“怎麼了,不捨得。”
“不是的,只是。。。。。。不太合他們一起喫飯,有些不自在。”
這個理由實在是李琅玕沒想到的。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對回孃家這件事表現得如此不積極,甚至有些爲難。這下自己算是好心辦了錯事。
“怎麼,他們爲難你?”
南迦有些苦澀,她的小祕密還是被發現了:“不是的,只是。。。我終究和她們不是一家人。”這樣說是不是顯得自己很是悲慘,她不想讓李琅玕對自己產生憐憫:“不過,我有個自己的小廚房,都是紙鳶做給我,倒是更合我胃口。”
看着南迦臉上強撐出的笑意,他心裏很是不好受。“你去告訴陸大人,我們自己在院子裏喫就行了,不必麻煩他們了。”李琅玕對着小廝說道。“紙鳶,去做幾樣你們小姐愛喫的。”
“明白。”紙鳶清脆的應了一聲,撒腿就輕快的跑走了。
“她能做好喫嗎。”飛絕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毛手毛腳的。”
還是被南迦聽到了:“你可以期待一下。”
不一會兒,三菜一湯就擺上了桌。
簡單的嫩豆腐,綠青菜被紙鳶操作了一番後也是飄香十里,看着很有食慾。
李琅玕餓急了,這就準備動筷,南迦攔住了他:“就咱們兩個怕是冷清了些,紙鳶,飛絕,你倆也來吧。”
四人圍坐在小石桌旁,對着簡單的飯菜,這倒像是一家人。
飛絕見大家都開吃了,就將信將疑的嚐了一口,還真是。。。不錯。
紙鳶得意洋洋問:“怎麼樣?”
飛絕自然不敢表現得太過驚豔,沒面子,但也不能說違心話:“咳咳。。還。。還行吧,和宮裏御廚還差些距離。”
“哈哈哈。”李琅玕一邊拍打飛絕的背,一邊笑話他。
今天是大年初六。這是南迦最難忘的一個新年了。
她第一次感覺,自己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