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問之下，張平也不禁唏噓起來。
原來，自從年前展銷會上，靠着張平抽獎賣貨，胡林一舉賣出了一大批肥皂，這也讓資金困難的肥皂廠緩解了一點資金緊張的問題。
而胡林也就被廠裏捧了起來，要不是銷售科長實在資歷很老，只怕都要被胡林給替換了。
雖然兩人職位並沒有變動，但廠裏對胡林的看重還是讓銷售科長感覺到了極大的威脅，於是就在工作中給胡林出了不少難題，尤其一些難辦的事情都丟給他去辦。
胡林有廠裏領導看好，加上自己辦事能力也不錯，倒是基本沒出什麼問題。
只不過，廠子資金的問題一直很難辦，尤其是一些合作很久的客戶那邊，貨款回收一直都是一個大問題。
前段時間，因爲原料漲價，原本就一直艱難維持的資金鍊終於斷了，廠子直接停產，縣輕工辦都來人調查。
廠裏催着銷售科去收款，銷售科長就將一個最難要賬的客戶扔給了胡林。
對於這樣的客戶，胡林也是沒有任何把握。
結果果然沒有意外，白跑一趟，偏偏科長卻是從另外一家客戶手上收回了一筆資金，雖然還不足以解決資金問題，但卻有了一個頂缸的對象。
於是，科長就直接將所有責任推給了胡林，理由是，這些要不回來的貨款都是胡林賣出去的貨，如今收不回貨款就是他的責任。
胡林心裏冒火，自己把絕大多數活都幹了，結果乾的多錯的多，科長本身沒賣出去幾件貨，結果反而不用承擔責任。
於是，廠裏不少職工和廠裏某些領導也幾趁勢將事情一股腦丟在了胡林頭上。
胡林幾乎氣炸了肺，當場跟銷售科長大吵一架，將那幾個領導也大罵一通。
回家還是心裏不暢快，就坐在外面抽菸，結果坐的時間長了，夜裏溫度低，就一下着涼感冒了。
聽完這些事情，張平也是一臉黑線，要是鐵飯碗都是這種情況，送給他都不要！
多幹多錯，少幹少錯，不幹活的還給幹活的挑毛病，這真是太憋屈了。
“胡大哥，既然這樣，那就跟不值得了！
我那邊一直都是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滾蛋的原則，絕對不會讓自己的職工流血流汗還要流淚。”
胡林嘆口氣，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他對張平的管理方式並不清楚，因此也不好評判。
等胡林老婆從家裏重新回來後嗎，張平也就告辭了，當面留下30元就走出了病房。
他本想多留點錢，但覺得留的太多讓胡林想多了就不太好了，索性少給一點，反正就是生活費，足夠了。
不過他在繳費窗口又重新給交了200元錢，這樣一來，住院費絕對夠了。
反正用不完出院時還會退的。
離開醫院，張平在路上攔住了一輛前往關山市的解放車，給上車給自己送過去一包煙也就讓對方答應送他到距離鳳山縣最近的路口。
張平在隴山縣總共也沒待多久，等回到鳳山縣城時，也就下午六點而已。
只是中午沒喫飯，讓他又渴又餓。
次日，張平早早起牀就前往了關山市，他還想去找找那個洗衣粉廠的程佔元。
只是，見到程佔元的時候，張平就果斷放棄了此來的目的。
洗衣粉廠情況比隴山肥皂廠好的多，有市裏政策扶持，廠長人脈也不錯，雖然也有資金問題，但並不像吳廣纔打聽到的那麼嚴重。
此外，程佔元的情況跟胡林卻是完全不同。
他原本就是銷售科長，根本沒人給他穿小鞋，反而廠裏還都要巴望着他多多賣出一些產品。
猶豫那一場展銷會，他藉着張平也是連續補貨好幾次，同時帶回了現金，業績不顯著，可名聲很厲害，簡直讓他的聲望更上一層樓。
他進廠時的師傅原本是副廠長，剛好退休了，他也就順理成章的升任副廠長，這下就完全沒可能放棄自己的大好前途去張平的小廠子了。
張平根本就沒提自己此來的目的，只說是過來辦事順便來看看老朋友而已，然後中午蹭了一頓飯就果斷告辭了。
失望之餘，張平站在馬路邊上，猶豫着是去拜見一下鄧恩銘或者趙剛，還是去關山服裝廠看看情況。
最終，他還是打算前往關山服裝廠看看。
只是，等他到門口，就看到廠子原本是存放衣服的倉庫位置，此刻竟然是一片廢墟，還夾在了一些燒的焦黑的碎磚。
問過門衛才知道，原來是半年前倉庫失火，徹底燒燬了！
“大叔，你好，我想找一下宋廠長，他在嗎？”
張平感覺這話有些不對，點點頭道：“對，就是他，難道他出了什麼事情了嗎？”
門衛頓時嘆了口氣道：“唉，看來你是許久沒來了吧，宋廠長早就在年後提前退休了，後來是喬山副廠長做了廠長，不過現在也已經調走去了市棉紡三廠做廠長了，如今是馬江馬廠長了！”
“呃……”
聽到這個消息，張平也是愣了一下，這才大半年時間，這個廠子變化也太大了吧！
可看看廠區的場景，一片荒涼，也看不到一個人，雜草倒是長了不少，他都不知道怎麼問話了。
“那能不能找一下柏通，就是原來的銷售副科長？”
張平再次問道
門衛意外：“柏通？你倒是認識的人不少，可惜都遲了，他早就回家待業去了！聽說現在擺攤做個體戶了！”
“那……許揚呢？他在麼？”
張平都想要放棄了，最後問了一個人。
“許揚？哦，他倒是在，剛纔還見他在那邊掃地呢，你等等啊，我給你喊一聲去！”
門衛倒是沒什麼架子，慢悠悠進去了，過了好半天才走了回來，身後帶着一個一身髒兮兮如同乞丐一樣的男人過來。
張平也愣住了，這是許揚？
以前那個文質彬彬，開朗活潑的青年不見了，眼前的完全就是一個陌生人，頭髮如同荒草，面黃肌瘦，雙眼無神。
“你是許揚？”
張平試探着問道。
他也不太確定了，看相貌有些相似，可變化有些大，人瘦的厲害，他真不太確定。
“你……你是平哥？”
對面的人看清了張平，卻是陡然間興奮喊了起來。
還真是許揚的聲音。
“許揚大哥，你怎麼會……弄成這麼一副模樣？這廠子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張平也是心裏無比震驚，不管是廠區的場景，還有幾個熟人的情況，都是讓他無比喫驚。
許揚苦笑一聲：“唉，這話說來可就長了！”
他隨即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道：“平哥，嚇到你了吧，這是我打掃衛生時穿的，你等我一會兒啊，我去換一下衣服！”
見許揚真的認識，門衛也對張平放下了警惕，繼續鑽進自己門房裏避風去了！
過了五六分鐘，許揚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了。
只不過讓張平看着還是像個乞丐，膝蓋上，右手肘上，都有補丁，看着很難受。
許揚倒是毫不在意，笑着道：“平哥，走，難得你過來一趟，我請你喫飯，不過我沒什麼錢，貴的請不起，你別介意！”
張平笑笑：“走吧，正好一起聊聊！”
兩人於是走向了市區方向，不過在張平的堅持下，兩人還是走近了一家國營飯店。
張平也不管許揚如何反對，一下子就點了五個菜，幾乎全是帶肉的！
許揚尷尬的笑道：“平哥，你這麼幹我可真請不起了啊！”
張平哈哈一笑道：“行了，趕緊喫吧，我在這還能把你給押在這裏不成？”
許揚訕笑一下：“真是不好意思啊平哥，本想請你的，竟然還要你請我，這……”
張平擺擺手道：“廢話少說，趕緊喫，喫完了再聊！”
因爲還想着問事情，張平也沒要酒，兩人也就直接喫起來。
不過張平喫的不多，許揚吃了絕大部分。
可能是餓的狠了，許揚喫的很狼狽，看的張平都有些看不下去。
等喫完飯，張平才問起了廠裏的事情。
許揚聞言頓時就馬上露出了滿臉的愁容，隨即又變成了濃濃的怒意！
“哼，都是喬山那個王八蛋搞出來的事情，他可是把全廠的人都給坑慘了！”
“怎麼回事？”張平趕緊問道，這裏面似乎有很多故事。
於是，許揚就講起了廠裏從過年之後的事情。
而這一切，還是要從張平的離開說起。
當初，張平大年二十九來廠裏清理完尾貨，結算了貨款之後就帶人離開了，但廠裏的大戲纔剛剛開始。
因爲一下子多了幾萬元，廠裏所有人都立刻盯上了這些錢。
原本廠長宋懋昇答應大年三十上午發放一個月工資，可工人們卻是等不及，生怕第二天不給發了。
於是，當天晚上，廠裏全體職工和家屬就鬧了起來，不得已，只好當晚連夜發放工資。
最終，全場職工發放了拖欠的兩個月工資，此外，還有一分部結餘，大約有七千多元，而也正是這點錢，最終引得喬山對宋懋昇發起了最後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