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經十一點多了,仍舊能看見有人在往校外走。難得在路上見到個揹着女生的,殷漁知道有人在看他們,但是殷漁沒想擡頭。
祝由緒的背上太舒服了,她喜歡深深地埋着頭趴在他背上。而祝由緒更是忽略了身邊經過的人,任由殷漁趴着。
殷漁長到這麼大,只有她的爸爸背過她。祝由緒是第一個揹她的男生,而且背了兩次。她像是祝由緒的VIP客戶,祝由緒也是她的專屬寶馬一樣。
廣播臺的辦公室鑰匙,祝由緒有一把。兩人到了直接進去,開燈,登時眼前一片明亮。
殷漁仍舊有些迷糊,祝由緒找到張舒服的沙發,把殷漁放在上面。躺着會舒服一些,又給殷漁倒了杯水,輕柔地叫醒殷漁,催促着殷漁喝下去。
差不多都弄完了,去超市買零食的陳放遠三人也回來了。
“喫東西嗎?買了些零食。”他說。
祝由緒搖搖頭,他這會兒坐在殷漁躺着的沙發上,偏頭問她:“殷漁,餓嗎?”
殷漁這會兒胃裏正難受地慌,根本喫不下東西。只好由得他們去喫東西、聊天。這些人常年都是夜貓子,等殷漁迷迷糊糊睡着時,也不知道幾點了,但還是能聽見說話聲。
殷漁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就不參與了。
睡夢中殷漁感覺有人往自己身邊搬東西,又有個人往自己身邊擠。
再次醒來的殷漁只覺得自己頭疼欲裂,這時候室內的燈光全部熄滅了,倒是從窗戶透進來點整夜不熄的路燈光亮。辦公室裏太安靜了,不過夜晚向來都是安靜的。
安靜的空間裏什麼都有可能生髮,恐懼、焦慮、或是安心。
殷漁發現自己身側躺了個陸悠悠,她這會兒側着身子睡得正沉。但是殷漁已經徹底清醒了,是渴醒的,她想喝水,就得想辦法從陸悠悠的身上過去。
不過很快,殷漁就注意到了不止她一個人沒有睡,沒睡的人還有祝由緒。他正坐在去年秋天他讀稿子時,一模一樣的位子上。
似乎是沒有看到殷漁醒了,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殷漁想找個人說說話,或者是幫幫自己也好啊。陸悠悠睡在行軍牀上,殷漁要下去,這牀是不敢踩的,但是又沒有地方落腳。她無聲地衝祝由緒的方向招招手,意圖引起他的注意。
無果,她又試着輕聲叫他:“學長!”
這次他聽見了,遠遠望過來發現殷漁被困在沙發上,無助又好笑。
於是他走過來,“怎麼了?”
“想喝水。”
“我去給你拿。”
“等等!”
祝由緒:“?”
“我想先出去。”
這沙發的位置十分奇妙,也是殷漁沒辦法出來的原因之一。就是這個沙發背靠牆壁,兩面都有高大東西阻攔,殷漁跨過陸悠悠也不是跨不過來,就是會造成很大聲響。
但是有了祝由緒的幫助,他在一旁扶着,給殷漁借點力,也就安靜地下來了。殷漁找到瓶裝礦泉水,給自己打開了一瓶,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半。她太渴了,已經顧不得形象了。她能在喝完酒之後還不吐,表現已經很上乘了。
“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她剛剛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了。
“不困。”
“怎麼會有人這麼晚還不困?”
“什麼事?”殷漁問完才感到自己不應該多問的。
但是祝由緒卻沒有想那麼多,他打開了手機,屏幕的光在黑夜裏一瞬間亮起,十分刺眼。他調完亮度之後,毫不避諱地把聊天記錄展示給殷漁看。
殷漁因爲得到了允許,就大大方方地看了。是梁白的消息,先是試圖和祝由緒解釋今晚的事情,再是一些祝好的話。
最讓殷漁印象深刻的是:【我真的認真愛過你】
不過這些祝由緒都沒有回。
殷漁震驚,這還是她第一次窺探祝由緒和前女友的相處內容。第一次見面雖然撞見了,但那是陌生人,帶着冷眼旁觀的態度。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殷漁被捲進來了。
她是有私心的。
“所以學長是在想怎麼回她,所以想了一個晚上嗎?”
“不是。”
殷漁疑惑,“那爲什麼要給我看這些?”
“想給你看的是我沒有回她。”
“沒有關係,所以不回了。不想回,所以不回了。”他在主動和梁白劃清界限,儘管他一直都在試圖這麼做。可他終歸是顧念梁白遭受了那樣的事情,需要時間去接受。
可是這樣的仁慈,並沒有換來梁白的理解與成長。只是婦人之仁,所以現在祝由緒摒棄了這份無用的仁慈。
他很確定,也很果斷地在朝着殷漁走過去。
只要殷漁稍稍一個擡眸,就可以看見他。
祝由緒輕輕低頭,與殷漁四目相對。漆黑的夜裏,僅有的光線照射進來,殷漁感受到祝由緒的靠近,她緊張地四肢僵硬、手死死反扣着身後的木桌子。
祝由緒的面部光影分明、五官精緻。眼波流轉間,他眼底的星辰倒映在殷漁的眼中。
他輕喚她的名字:
“殷漁。”
“我在。”殷漁只覺自己的心要跳出嗓子眼了。
“有些話本來想着,如果你答應和我出去玩,到那時我再說的。但是你拒絕了。”好像被拒絕的人不是他,而是某個與他無關緊要的男人一樣,他甚至自嘲地低笑。
“現在也許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是殷漁,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和我在一起這件事?”
聽完這一小段話她整個人都在緊張地顫抖,看着祝由緒的眼睛也有些恍惚。人生之中,大概只有在這個時刻,殷漁纔會這樣無措吧。
她做夢都想要靠近祝由緒一點,再一點。如果可以,就去碰碰他的手,如果還可以,就大膽地去碰碰他的臉頰。
但是真的當她意識到,自己這些願望也許以後都可以實現。殷漁就像個笨蛋一樣,什麼動作都沒有,緊張地手腳都在顫抖。
“我,我不知道……”
祝由緒溫柔地對着她笑,“沒事,我也是想了一個晚上,纔敢和你說的。”
“你是個更笨的小笨蛋,可以慢慢思考。”
聽到祝由緒這麼說,殷漁鬼使神差地伸出自己的手,輕輕地去觸碰祝由緒的指尖。
就那麼慢慢的,不動聲色地,圈住了他的食指。
她說:“我不考慮了,我們現在就在一起。好嗎?”
他們都小心翼翼地對待對方,哪怕是一句話,一次小小的觸碰,都是彼此眼中最珍貴、最神聖的。
也是殷漁堅定不移地信仰的,純粹的愛意。
祝由緒的手稍一用力,就握住了她緊張到發涼的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