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容的工地用了一批劣質水泥和劣質器材,其實……這種東西我們大家都明白,也就是說財務在算錢的時候本身就是會有很多盈餘,爲了讓中間雁過拔毛的人喫夠後修樓仍然過關。”
西瑜發問:“但是……?”
“我認爲那次錢顯然沒撥夠,入賬卻仍然是按照慣例的數字,康志梁之所以死,就是被劣質器材害了。”
“我知道那個樓盤,是個大工程,但修好以後一直沒賣?”
“他們怎麼敢賣,死一個工人尚可用手段壓下去,但住戶要是出什麼事還瞞得住嗎。”
西瑜頓悟,“難怪,那樓盤投資很大,後來卻成爲爛尾樓,的確很奇怪,現在看來,當時的錢沒撥夠。”
也就是說,合理推測,盛容財務虧空,爲了平賬,造了一個爛尾樓出來,實際上該投進這個工程的錢不知去向。
原來如此。
西瑜有點擔心葛儀的安全,
“你就這麼告訴我,不怕他們報復?”
“一來盛容現如今風口浪尖,規模比當年大太多,有什麼風吹草動,對他們更加不利,二來,既然你是葉彬彬的家屬,葉彬彬遲早會接家裏公司,遲早會和他大哥鬥,我恨沈明琛,所以幫你添磚加瓦,他倒了我纔有出頭之日。”
西瑜保持微笑,說得很有道理啊,可她不是葉彬彬的家屬,葉彬彬不知道這件事。
現在要想知道盛容的財務是否真的有問題,就要找到當年負責採購的底層人員,看他們是否能透一點風,再往上查,沈明琛就一定會知道了。
這種東西,要怎麼聯絡呢……
先問問吧。
葉彬彬終於肯照常上班,西瑜身爲老闆,自然要批評葉彬彬幾句,她故作深沉,
“你怎麼老請假,是不是想扣工資?”
“老闆,人家的工作都已經做完了嘛,雖然我不在公司,但是我心繫公司呀!”
“哦,你這兩天干嘛去了,家裏出什麼事了嗎?”西瑜是按着問。
“沒有,我去照顧我媽媽了”,葉彬彬面無表情地撒謊,但他不想把西瑜捲進這件事裏來,他去查當年盛容的財務虧空問題了。
“哦,那……伯母?有好轉嗎?”
“還就是那樣,我也很頭疼”,葉彬彬的表情已經看不出什麼苦意來,但西瑜能想到,一個孩子的母親在家裏沒有地位,孩子會有多無助。
葉彬彬突然說,
“老闆,我知道城東有一家飯店,他們家菜很好喫,正好最近我們比較清閒,我帶你去喫,我請客,就當爲我最近經常請假而贖罪,何況,後天就是聖誕節了。”
西瑜回頭看向窗外,枯枝敗葉蕭條,竟然已經到年尾,她太忙,都忘記快要到聖誕。
有葉彬彬請客,當然狠宰他一頓啦,西瑜同意。
葉彬彬今天開自己車來,邀西瑜上副駕,葉彬彬做一個請的手勢,
“娘娘,您請。”
“好嘞,小葉子。”
這公路沿江,此時還未天黑,風景好得不得了,西瑜撐着頭看窗外,心情突然有些輕鬆,她不想開口再問葉彬彬張可欣的事,隨他去吧。
葉彬彬忽然對西瑜說,
“老闆,你會游泳嗎?”
“哦,那就好。”
“嗯?”
西瑜品着葉彬彬的話,總覺得這話有問題,“怎麼了?”
“就是……”葉彬彬停頓了一下,“我這個剎車好像失靈了。”
嗯???
西瑜一臉驚愕地看向葉彬彬,這人爲什麼臉色如此平靜地說着這麼恐怖的話啊,什麼叫剎車失靈了?
“哈???”
“是的”,葉彬彬很冷靜,“我們一會兒可能會直接開進江裏。”
“大哥,你咋這麼淡定呢?我不想進江啊,起開”,西瑜已經從座位上蹲下來。
“幹什麼?”
“修車啦”,西瑜堆出一個虛僞的笑,“在我修好之前,麻煩你控制住車,不要讓他進江,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你還會修車?”
葉彬彬驚奇地望着西瑜,好像在看外星人。
“我啥不會,來了。”
西瑜彎下腰去蹲在方向盤下面研究,好像是可以暫時解決,她認真地研究,葉彬彬抽空看一眼她的側臉,突然覺得西瑜比他想得還帥。
葉彬彬抽出一隻手來幫西瑜把頭髮摟住,
“姐,你這都哪學的。”
“這不,人生三十年,一直在接受社會的捶打,被迫啥都學了點嗎?”
西瑜髮質很好,葉彬彬摸着她的頭髮,愛不釋手,忍不住就多撫了幾下,西瑜沒擡頭,
“別這麼摸,會分叉的。”
“哦”,葉彬彬瞪了兩眼西瑜的後腦勺,“就準杜曉摸唄?”
這什麼語氣,西瑜品了一下,略帶笑意,
“那我會打他。”
葉彬彬伸手把西瑜的頭髮揉了一整遍,揉得西瑜像個炸毛的貓貓才罷休,西瑜翻白眼,
“你好幼稚。”
“確實,我小學畢業才十年。”
“罵我老?”
“想多了,是我太年輕。”
葉彬彬這句話真心實意,西瑜就繼續說,
“怎麼會突然壞,我看你這車挺新的,而且這麼貴的車,怎麼會有這種錯漏?”
葉彬彬勾起一邊嘴角,
“被人整了唄。”
“啊?”
西瑜驚愕地擡起頭來,
“誰?”
“我哥,或者……杜曉?”
西瑜擰起眉頭來,手上動作沒停,其實說來也怪,她最近查盛容當年的事,做得不算太隱蔽,她也沒那個能力隱蔽,但沈明琛一直沒來找她,她其實也覺得不對呢。
現在就對了。
“可能是衝着我來的?”西瑜笑了,“你大哥可能對我意見不小。”
“怎麼會呢”,葉彬彬也笑,“你又沒做什麼,我對他來說纔是正兒八經的眼中釘吧,何況我最近……他要整我也不奇怪,就是連累你了。”
西瑜沒再開口,她專心蹲下來修車,蹲了大半個小時,終於有點起色,
“差不多能頂一會兒,趕緊找地方停車吧,一會兒又壞了就慘了。”
此時此刻天幕已經西沉,西瑜的神色卻顯得如此鎮定,她總能給人安全感,堅毅得如一粒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