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昌南有着黛瓦白牆,微風細雨,你無需涉水前行,只渡步在輕煙長巷,一個破舊的小賣部便可以裝滿整個童年。
阿玖每次是想起回家喫完飯還要到破湖河去等李狗蛋,昨天約好了的。
又涼又溼的褲子,貼在自己的腿上,一進門外婆就開罵了:
“就在破湖子玩一上午?我還以爲你掉到湖裏去了呢?看弄這麼一身水!”外婆一邊給毛孩換衣服,一邊又說:“打聽打聽附近哪個小學好,也該送進學校了,聽說茅小那個茅小小學還不錯。”
外婆這麼說着,阿玖纔看見原來外公也已經回來了,自己弄了一身水,怕外公要打罵自己,阿玖知道外公他可是厲害得很,縮頭看着外公,想來這時候跑已經來不及,準備被捱打的姿勢,還好外公沒注意,抽着菸捲兒在整理今天進的防凍霜,漫應着說:“還早呢,急什麼。”
“不送進學校,他滿街跑,我看不住他。”
“不聽話就打!”外公的口氣好像很兇,嚇得渾身溼透的阿玖又一哆嗦,但是隨後卻轉過臉來衝自己笑笑,原來是嚇唬自己呢!他又說:“劉玖上學的事,等虎媽來再對他說,由她去管吧!”
自打阿玖來到昌南小鎮上,所有的開支都是外婆支付,當時那個年代還沒有扶貧計劃,所有的所有都是靠那個破舊的小劉小賣部支撐着。
外公出去運貨一運就是半來個小月,外婆進貨又忙的不可開交,阿玖就舒服了,簡簡單單看店,餓了喫包方便麪,渴了來瓶太子奶,簡單而又樸素,但有一點阿玖不知道,家裏的米框子裏明明裝的滿滿的,他們卻還依舊不停給家裏填米,大人可真難懂。
如果說別人的童年是塞滿了糖果超甜,那麼阿玖的童年則是紙牌麻將橫屍遍野。
“瘟神!瘟神!他是瘟神!”
“他屬老鼠的,大家快跑!”同小阿玖一般大的六七歲小孩圍成一個半橢圓型包圍圈。
小阿玖坐在小賣部的長凳子上打量着“明星”,一手承託下巴,一手拿着“綠舌頭”,雙腿併攏,分開,再併攏,很不自然。
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這裏的小孩討厭自己,只是覺得他們笑得同笑話媽媽的大人,俯視,巡視,並且大笑,聽的很清楚,他們是哈哈的笑,但又仔細一看嘴臉,更甚於geigei的笑。
阿玖看着他們,他們不敢回視,像做錯了什麼事的小孩,即便他們真的只是小孩。
“紅眼病!我老子說了,看他眼睛就會得紅眼病。”
“放屁,明明是白內障。”
“別看了,別看了。”人羣中站出一死胖子,上身坦胸露乳,下身拖鞋配褲。
他們面面相覷,“李狗蛋?”,人羣中嘰嘰喳喳,只聽得到幾楚雜音。
胖子清清嗓子:“是我!”。
“臥龍鳳雛湊齊了!”幾個不要命的跑在前面囂張跋扈,還有幾個不知識趣摸着後腦勺跟在後面,“李狗蛋是誰?”。
“屠戶家的兒子,快跑!”
“我周扒皮不怕他的。”
“那你怎麼跑了一百步?”
“你何石仁不也跑了五十步?”
“我五十步,你一百步,能相提並論嗎?”
小賣部的門口就像古代時期打仗一般,他們都在跑,三步兩腳,一步一跨,有的腿短,有的腿長,腿短笑腿長,你腿真長,腿長又反過來笑腿短,你腿真短。
“你怎麼不跑?”李狗蛋深呼出濁氣,大口大口的喘氣,看着坐在長板凳上的矮個子。
阿玖還沒回過神來,手中的“綠舌頭”軟去半截,一晃一晃。
“我說,你怎麼不跑?”氣的李狗蛋滿頭大汗,着實不耐煩躁。
阿玖咬去軟掉的半截“舌頭”,一本正經的回答:“我有病!”
“你確實有病!”李狗蛋鬆了口氣。
洋裝修容自己的衣裳羽衣,隨後清清嗓子,兩眼注視着阿玖,緩緩開口:“你會打牌嗎?”
“嗯?”阿玖以爲聽錯了。
兩眼放光,再次重申:“打牌!老太婆經常打的那種。”
阿玖這次聽明白了,“我不會。”經常看到劉菁菁天不亮就往外面趕,深夜纔回來,估計就是摸得這個。
“老太婆會,你不會?”李狗蛋邊嘟囔着,邊擦掉肚臍眼上積蓄的汗油。
阿玖沒有回話,瞧了一眼,聳聳肩,左右晃晃腦袋。
李狗蛋晃晃悠悠走進阿玖跟前,裝模作樣的挺起胸膛,話到嘴邊,又支支吾吾:“我……教你啊!”
阿玖又瞧了一眼:“你教我?”
“對!”李狗蛋複述着。
阿玖從長板凳上縱身一躍,晃着腦袋頻繁東張西望着,
“學不學啊!”一旁李狗蛋不耐煩了,肚臍眼上的油滴答滴答的打在地上。
左顧右盼,確定劉菁菁不在家,鬆了口氣:“我學!”
人們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朱和墨,赤和黑又是怎麼定義的呢?朱墨是朱還是墨,赤黑又是怎樣繪製清明上河圖的?
外婆總是囑咐阿玖,不要老和李狗蛋玩,”他讀不出書的”。
阿玖也總迴應:“我有病!沒人和我玩。”
外婆便不在駁斥,只是皺起眉頭,說的含含糊糊:“去李狗蛋家,記得拿點辣條,別老喫人家的。”
“去李狗蛋家,記得拿點乾脆面,別老喫人家的。”
“去李狗蛋家,記得……算了,你帶他來我們家吧。”
李狗蛋還真從沒把自己當外人看,隔三差五的,破門而入,運氣的好的時候,沒看見劉菁菁,便掏出撲克牌,運氣背的時候,上一秒剛踢門,下一秒就被劉菁菁扛着笤帚,連滾帶爬的落荒而逃。
聲音隱隱約約:“老太婆,你今天沒去打麻將嗎?劉玖你情報有誤!”
外婆轉頭過來死死盯着阿玖,嚴肅的說:“看什麼看,狗蛋走了,你也該死去看店了!”
阿玖不停的嘀咕,無非也只剩下抱怨。
耳朵很靈的外婆聽見嘀咕聲,揪着耳朵就是呵斥:“說什麼呢,皮又癢了?”
阿玖往後撤一步,底氣很足的說:“劉菁菁,你不要打麻將了,把打麻將的錢省下來給我,讓我實現夢想!”
便召來外婆的質疑:“你現在學還都沒上,有什麼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