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昌南玖事 >黑鐲子(三)
    傍晚時分,他們又去跑回去找李狗蛋,躲在大樟樹下,大吼一聲,猛喘一口,幾句過後裏面漸熙出現的聲音越來越大。

    肉眼可見,李狗蛋穿着映着喜洋洋logo大三角褲大搖大擺走出。

    說:“做什麼?”

    “給你帶了些幹棗兒!”小阿玖努力揮舞手中的蜜糖幹棗。

    又補一句:“出來玩兒。”

    “你等一下!”狗蛋說完就跑回去。

    不一會穿着嶄新的衣服,跑出來,手上提着兩塊大蛋糕,奶油白白的,邊角塗上了黑色巧克力,這簡直是極了!

    小阿玖嚥了下口水,小虎子有點害羞,轉過身咽口水,但奈何聲音太大,所有人都聽到,三人笑的不可開交。

    “狗哥,今天你生日啊?”小阿玖邊說邊喫。

    “對的!”狗蛋站起來,圍着他們走了一圈走一圈,剛開始以爲是狗蛋喫多了,後來才發現,新衣服真亮眼睛。

    小阿玖投來羨慕的眼神,須留拍馬屁:“真羨慕,有新衣服穿。”

    小虎子則在埋着頭喫着奶油蛋糕,塑料盤子舔的乾乾淨淨,還不忘嘬幾口手指。

    狗蛋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此時的他,就是星辰,就是大海,甚是驕傲。

    ”這玩意叫啥,真好喫!”手中塑料盤子蹭的光亮,質問着狗蛋。

    狗蛋先是一驚,接下來就是疑惑:“你以前生日沒買過蛋糕嗎?”

    “沒生日。”小虎子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躲避狗蛋的目光。

    一旁小阿玖也詫異道:“沒生日?”

    見兩人瞠目結舌,繼續補充:“對!我不知道生日是哪天。”

    狗蛋把手搭在小虎子肩上,搖搖頭說:“真可憐!”

    “真可憐!”小阿玖學着狗蛋模樣,搭在另一隻肩膀。

    這個年齡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可憐,什麼叫不可憐,他們只知道生日沒有蛋糕喫就是可憐。

    “我不可憐,我討厭他們老說我可憐!我有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妹妹,這麼多親人,我一點都不可憐。”

    “老說我可憐…”

    “他們是,你們也是……”

    “老說我可憐…他們是,你們也是…”

    小虎子甩開左右兩隻手,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自言自語道,背後大樟樹的烏鴉噗嗤噗嗤嚇得全部飛走,其他兩人站在原地看着蹲着的小虎子,摸不着頭緒,我們是可憐他,又不是罵他打他,他怎麼就哭了呢?

    好長時間也不見得好,狗蛋又跑回家中端出半塊手掌大的蛋糕,同上塊不與,這次其上擺有水果。

    狗蛋衝着阿玖說道,眼神中許些不捨:“這可是我家最後一塊了,真沒了。”

    上前一步,遞給了正在趴着地上的小虎子。

    他唔得,哭聲逐漸消失,嚎啕大哭也成了低聲啞氣,他見狀伸出黝黑的小手,接過蛋糕後也沒什麼拘束,大口大口的喫,邊喫邊流淚,結果比剛纔哭的更傷心了。

    小阿玖和狗蛋同問他:“怎麼了?”

    小虎子流着淚,邊哭邊說:“簡直是太好吃了!”

    再後來,狗蛋想他要帶我們去捉魚。他說:“這不能,須白天才好,晚上使不得使不得。”

    狗蛋看見小虎子推辭,便認爲是他不願意去而編造的藉口,生出質疑:“怎麼個使不得?”

    小虎子又說:“現在太冷,白天到我們這裏來,能摸見魚魚蝦蝦,晚上過來,就只剩下水鬼了。”。

    “水鬼可怕極了,據說半人半魚,滿嘴獠牙,面目猙獰,四條細長的毛油腿,每年都要喫小孩的。”

    那時並不知道這所謂水鬼的是怎麼一件東西——便是現在也不知道——只是無端地覺同恐怖片裏殭屍一樣的兇猛。

    “白天它不出來嗎?”小阿玖頭次聽說,不由生問。

    “有太陽呢!而且我們有鬼叉子,走到了,看見水鬼,你便刺。白天不用怕的,只是晚上水性不好的人容易被落下河作伴,尤其是年幼的娃娃。”

    “你見過嗎?”狗蛋也是好奇。

    “我沒見過,但我爸見過,他被拉下去廢了半條命才爬上來,腿就是那時候瘸的。”

    晚霞的餘暉下,三人坐在湖邊,小虎子坐在中間,其餘兩人分其兩旁,敘述者講的津津有味,傾聽者也滿是沉醉。

    小虎子的心裏有無窮無盡的稀奇的事,都是小阿玖往常的一朋友所不知道的。

    在湖邊時,他都和小阿玖一樣,只看見院子裏高牆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天色已黑,不然小阿玖還真想看看小虎子下湖捉蝦摸魚,哦,對了,還有那水鬼,都是他不曾見過的東西。

    兩人晚上到家的時候,酒鬼已經騎着自行車回老家了。

    虎媽見我們兩渾身髒兮兮,忍不住發笑,小阿玖倒是被劉菁菁狠狠的批評,“鎮子上這麼多好玩的,你不帶他去,你偏偏帶他去玩泥巴?”

    頓時,小阿玖的委屈就上來了,面紅耳赤,氣的快哭出來:“小虎子想去河邊的,我喊他去喫冰糖葫蘆,他偏不去,說是去河邊什麼的,可以看見妹妹。”口齒說又說不清,哭的又是稀里嘩啦。

    虎媽說好話:“劉老太,不礙事的,不礙事的,我多洗便是了。”

    虎媽向澡桶子裏添滿了水,把兩泥人脫了個精光,同趕鴨子一般趕去,接過髒衣服後,哼起了歌,“小螺號,嘀嘀嘀吹海鷗聽了展翅飛小螺號,嘀嘀嘀吹浪花聽了笑微微小螺號,嘀嘀嘀吹聲聲喚船歸囉小螺號,嘀嘀嘀吹阿妹聽了快快回囉…………”

    唱到一半,又啞了音,大抵是想自家姑娘了吧。

    洗澡後虎媽把兩人放在一牀就任由兩人鬧騰,起身收拾行李去了,小阿玖大概也摸出個蹤跡。

    他問小虎子:“明天你們是不是就要回老家去啊!”

    “嗯”,小虎子點點頭。

    “可以叫虎媽把小妮子接過來,在這一起住該多好啊!”小阿玖提出建議。

    小虎子翻了個身,用背對着小阿玖,很認真的講:“你不懂,這是你家,不是我家,這是我媽,不是你媽。”

    小阿玖一下就溼紅了眼,莫名的想哭,但又不好意思,便也背對過去,淚水在眼裏不停的打轉,還是沒忍住,噠噠噠的劃過鼻翼兩側,哽咽着說:“小虎子,以後還是別讓你媽媽來了,她在這很想你們的。”

    小虎子沒有回話,大抵是睡着了吧。

    說完又開始哭,小阿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在哪,他只是很羨慕小虎子有媽媽有爸爸,也很自責,認爲自己分享了小虎子的媽媽,眼淚止不住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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