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昌南玖事 >陽春白雪(三)
    外公今年65歲,外婆今年60歲,昌南小鎮是他們生活了的四十多年的家。

    每到秋天枯萎的黃葉落滿庭院,外婆年紀大了,掃了幾下就說好累,外公一臉的寵溺的說道,我來掃,你快去休息吧,好不容易把落葉掃在一起,外公打起了壞主意,拾起一大捧落葉,朝外婆頭上丟去,外婆也很快發起反擊,兩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小孩子一樣嬉戲打鬧,嬉鬧之後外公就跑到路邊,摘一束野花別在外公耳旁。

    外婆弓着腰說:“這是什麼?”

    外公嘻嘻哈哈:“送你的花。”

    外婆:“你戴一朵看看,你不戴我就不戴。”

    外公聽話的抽出一朵戴在耳鬢兩旁,戴着戴着。

    外婆看着滿是花朵的外公,前俯後仰的大笑,不停的鼓着掌說,好看,好看。

    外公臉上也笑開花了,說:“外婆也戴吧!”

    “那我也更好看了吧!”

    “當然啦。”

    還沒等外婆說完,外公就挑出了幾朵最好看的野花,小心翼翼的繞過外婆的白髮,輕輕的戴在頭上和耳旁。

    外婆像個害羞的小姑娘扭扭捏捏,一邊用手遮住臉,一邊指指點點說這戴歪了那戴反了,臉上洋溢着淡淡的溫馨。

    “唔恁到底會不會戴。”外婆假裝生氣,批評着一旁手忙腳亂的外公。

    外公沒有理着外婆,依舊手粗心大在外婆頭上來來回回,有模有樣的說:“哎呦,真好真漂亮。”

    外婆拉着外公,大手牽着小手,小手依附着大手,笑得是那麼甜,眼睛眯成一條縫,滿臉洋溢着幸福,隔着陽光下的空氣都能感受到溫馨。

    在外公眼裏,外婆還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外公平常喜歡抽菸,鎮上的醫院裏也檢測出外公患有肺炎,他也沒有顧得,醫生對他說,您老要抽就抽好點的煙,外公不樂意了,死腦筋犯了,說,我只喜歡抽紅塔山。

    兩人總喜歡在沒有事做的情況下坐在院子裏青苔石頭墩上,吹着傍晚的涼風,聽着候鳥的歌聲。

    常不常的,也不乏幾處烏鴉飛過,外公嘆着氣,說天要變了。

    拿起石頭墩上的紅塔山,點起捲菸來,也不再說話,看着院子圍牆。

    外公重重的咳了兩聲,烏鴉又跟着叫了兩聲。

    外婆就立馬搶過外公手裏燒去的半截捲菸,毫不猶豫的抽了起來。

    外公第一次看見外婆抽着煙,臉上掛滿的詫異,問着:“唔恁你怎麼抽的?”

    “唔恁不要你管。”

    從此以後,他們總一根捲菸兩個人分,而且只抽紅塔山。

    夜色靜寂如水,外婆很膽小,上廁所拉着外公的手,不斷叮囑他不要離開,就在這裏給我唱歌吧!

    外公很寵溺,奶奶說什麼他都說好,等奶奶進去,憨厚的外公開始晃頭晃腦的給她唱歌:“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爲什麼這樣紅?

    哎紅得好像,

    紅得好像燃燒的火……”

    乖乖的守着她。

    聲音一出就把蹲在廁所的外婆逗洛洛笑了,外婆出來之後拉着外公的手。

    “唱歌又好聽,有在這兒陪着我。”說他唱的真好聽。

    外婆本來是想多呆廁所一會,捨不得打斷這美妙的歌聲,可想到這是十二月的天,又匆匆忙忙跑出去。

    沒想到外公先問着:“不冷嗎?”

    外婆搖搖頭,反問着:“你不冷嗎?”

    外公拍着胸脯,笑嘻嘻的說着:“哎呦,,在這陪外婆有什麼冷的。”

    兩人攙扶站在夜裏,似乎有講不完的話。

    秋風蕭瑟,天朗晴晴,兩位老人攙扶着爬上對面的上崗,想着上山砍柴準備過冬,一路走來,墳墓疊堆,有名的也有,無名的又有,山崗中央不見天日,背後一陣陣寒涼刺骨,外公緊緊的攙扶着外婆,而外婆半步不離外公。

    “不怕的,不怕的。”

    外公年紀大了,再加上有肺炎,砍了一會就咳嗽不停,嘴裏還說着真累啊。外婆就陪他休息一會兒,說起以前年輕的事,歇了好一會,外公就喫力背起那捆柴,而外婆託着乾枯的樹枝,在後面緊跟。

    還沒走幾步,外公又累的不行,紮在一旁大樹下休息,他和外婆談着未來的事,這也是第一次兩人談着未來的事,老人老到了一定年紀,其實誰都不願提起或者想起。

    外公這次也沒有避諱,開着玩笑說,自己啊,要是不行了,你就把我埋在這上崗上,這裏啊,離家近,不容易迷路,想你的話,我就可以常回家看看。

    外婆“呸呸呸”的幾句,躲在一旁沒有理他。

    外公發現外婆生悶氣,笑開了懷,拉着外婆的手說,開玩笑的,說自己要活到一百歲,到時候還要你給我煮陽春麪,我們還在一起。

    外婆不生氣了,但也沒笑,說想得美,到時候我可沒力氣伺候你。

    秋去冬來,山間下了好幾天的大雪,小溪,山林,庭院,就像夢境中一樣唯美的素描畫。

    兩位老人開心的拿着掃把,穿着外婆針織好的“情侶裝”,一起在庭院掃雪,聽老一輩人說喫冬天裏的第一口雪,能盼個好兆頭,兩人相互喂着喫,都希望彼此能夠健健康康的,這樣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也能更久一點,然後他們又開始打雪仗。

    “哎”外公攢起一團雪,就是往外婆身上扔,外婆的手小,抓起一丁點雪反擊,沒等落在外公身上就散開來。

    一會兒,外婆就落了下風,坐在一旁不高興了,外公見狀,又笑嘻嘻跑到外婆跟前,抱起一大推雪往自己身上砸,假裝痛的嗷嗷叫。

    沒想到,外婆心疼極了,哭的更厲害了。

    “哈哈…”外公嘴角上揚,“騙你的!”

    外婆又不高興了,嚴厲批評着外公,說以後不能再這樣了。

    打完雪仗還要堆雪人,把雪人堆成對面的模樣,每天過得像新婚的小夫妻

    雪人堆建大功告成後,兩人就在火爐旁烤火,外婆還貼心的把烤暖和的手放在經常偏頭痛的外公。

    外婆看着閃閃的火苗,喃喃的自語:“我們相遇時,我14歲,你19歲,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因爲你是個小夥子,我很害羞總是扭扭捏捏躲躲藏藏”

    外婆見外公呆坐在那,沒有迴應,歇了口氣,伴隨着柴火炸裂的聲音,又繼續說:“我們結婚時我才18歲,彼時並不懂得什麼是夫妻,年輕時你爲了養家餬口吃了很多苦,存了很久的錢好不容易開了間油店,還被當成了地主,蹲了幾年,出來後又被它們趕的倒出亂竄,潑冰水,喫糠咽菜,現在才落下這麼多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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