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昌南玖事 >他笑了,哭泣着(一)
    #你要學會笑

    熱騰騰的濃煙滾滾而來,十幾分鍾過去也不見兩人有所交談,尷尬的氛圍充斥着周身。

    人羣喧囂中,林雨雨仰着乾淨的臉,對着筷子上的粉條吹氣。

    阿玖坐在對面靜靜的看着,自己碗裏已經剩下幾口湯,沒曾想打擾。

    林雨雨對着粉條一吹,熱騰騰的氣不一會又打在阿玖的臉上,喫飯的人沒有流汗,看着的人卻早已汗流浹背。

    潔白的月光打在了繞過阿玖的背後鋪在了林雨雨的臉頰兩邊,粉嘟嘟的臉龐多出一絲靜謐。

    再後來,阿玖也不太記得發生什麼了。

    林雨雨幫着阿玖找到了宿舍502,他提着大木箱子也順利的安住在了宿舍。

    林雨雨問阿玖有沒有諾基亞,阿玖搖了搖頭,反問着,諾基亞是什麼。

    她勒緊了褲子,掏出一個如手掌一般大半金屬玩意,“嘟嘟嘟”的發出響聲。

    “手機嗎?”稀奇的打量着,小聲的回答。

    他害羞的搖搖頭,表示沒有。

    林雨雨輕聲細語,回覆的很乖巧,“恩諾。”

    這讓阿玖下意識的看着她,有些驚訝,雖然他和她認識的並不久,準確的說還不到12個小時,但仍舊可以看出她的性格像是炎陽裏盛開的杏花。

    突然的轉變,他明顯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的嘴很笨,笨到根本不會組織語言。

    不經意間想起劉菁菁常常教訓自己,總說着,你啊就是會罵我這個老人家,你有種罵別人去,胳膊肘往外拐。

    外婆話粗理不粗,

    胳膊肘往外拐,講的是對外人很好,卻對家人沒有耐心,脾氣暴躁。

    想着想着也好像是那麼回事,心中無端生出少許虧欠。

    天上的幾處星空羣總是那麼的雅俗共賞。

    “你這箱子裏裝的是什麼啊。”林雨雨企圖用問題打破寧靜,或者說是尷尬更不爲過。

    “媽媽!”阿玖語氣加重,短短的兩個字像流星劃過天空,劃過寸寸肌膚,從胸口破膛而入,貫穿直指心臟。

    阿玖說出話的瞬間,本以爲林雨雨會同其他大多數人一樣被自己的嚇得一哆嗦。然後說句神經病,一走而之。

    果不其然,林雨雨看着大木箱子說不出話,阿玖嘴角微微上揚,發出只有自己能聽見的冷笑一下,他不再期待林雨雨說什麼,提着大木箱子將要離開。

    他不知道自己笑什麼,笑自己的傻?誰會和自己一樣真的相信媽媽會從箱子裏出來,等待着,期盼着,

    一年,或者兩年?再者更久更久,久到謊言吹彈可破?

    林雨雨她愣了一下,噗嗤一聲,擺着頭,“阿姨好!”抿着嘴衝着大木箱子不丁不丁的笑。

    看着裝神弄鬼的林雨雨,卻是阿玖自己下意識的說出,“神經病!”嘴上雖然說着,但眼神裏卻滿是欣喜。

    “嘻嘻…!你媽媽是多啦愛夢。”林雨雨藉助皎潔的月光,使自己笑得更甜。

    這些都在盡在阿玖的眼裏,不是很好看,但是很喜歡,心裏撲通撲通的跳,用沉默不語掩蓋自己的內心,使它看像是毫無波瀾的。

    月光散盡,

    林雨雨告訴阿玖自己在二棟,有事沒事都可以來找自己玩,隨後就留下了電話號碼。

    嘟囔着,粉條不是飯,粉條就是粉條,飯就是飯,說什麼還要阿玖請她重喫一次。

    她離開了,帶着月光離開了,望着她的身影。

    粉條就是粉條,飯就是飯,粉條作不了飯,而飯不僅僅只有粉條。

    林雨雨的背景消失在女生宿舍路燈下,有種漸行漸遠的感覺,他隨手扔掉了林雨雨給的電話號碼,背道而馳。

    回到宿舍的阿玖不想和室友一丁點的聯繫。

    第一天晚上他平躺在硬板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一些夜光透過門縫,隙穴之窺,想起來以前也有過這樣的,那還是第一天被劉菁菁接到昌南,媽媽突然的離開大概是他第一次感到煩惱。

    煩惱,可以是在生日那天喫不到蛋糕,也可以是過年收集壓歲錢的沒收,甚至還有很多很多。

    但阿玖大抵與同齡有所區別,他會在發燒的時候,思考中文漢字的排列爲什麼總是從前到後,又或者是1加1爲什麼是2。

    看見路邊的乞丐,總是擔心自己以後會不會和他一樣,可憐着他,就像可憐着自己一樣。

    有一點差不多相似的,那就是從小喜歡看多啦愛夢,即便藏在大木箱子裏的媽媽又真的是否存在,他不得而知,因爲這是外婆從小告訴他的。

    這世界很大,我信你,別騙我。

    沒有人知道你凌晨三點的睡不着,也沒有明白在想什麼,回不去的日子總有回不去的理由。

    “呼~”,這一次他意識到,自己睡不着,與以前截然不同,他不會胡思亂想什麼的,漸漸的,他隨後發現,以前亂想完全就是歸功於自己的無所事事。

    微微的嘆了口氣,

    下一刻,他又開始亂想,我是不是得把錢小心翼翼的藏起來,我是不是得編造一個完美的幸福家庭應付他們的話,我是不是得隱瞞他們我有的病,我是不是得忍住淚水來忍住一切,我是不是……

    一列又一列的,整整齊齊排在自己的記事本上。

    皺黃的記事本,他藉助月光看見了第一句,“我沒有用,留不住媽媽。”

    一句便佔滿了一頁。

    第二句,“長大了點,我還是沒有用,變不回媽媽。”

    它佔着第二頁。

    皺黃的紙片,在皎潔的月光下,愈發明亮。

    繼續翻開第三頁,空空白白的,沒有筆記的劃痕,想着留給以後。

    室友的夢話讓阿玖心頭一顫,下意識的快速和上記事本。

    聽見室友的打呼聲,才鬆了口氣,越過三頁,拿出電筆,在第四頁上寫滿了自己的計劃。

    筆尖卻在最後一格,遲遲停留,是剎那,是瞬間,是一直,也是永遠。

    媽媽說,我小時候喜歡笑,是那種媽媽在身邊打個哈切忍俊不禁的笑,是那種撫摸着阿玖後腦勺舒服甜美溫柔的笑,是那種接受親朋好友誇讚激動不已的笑。也是那種對着來去匆匆過客傻不拉嘰的笑。

    “劉玖,你要學會笑。”電筆刻上了最後一格子,合上記事本。

    在學校裏,

    他一直告訴自己沒必要生出事來,13班據說是全學校最亂的班,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這個班,即便教導主任告訴自己這只是暫時的。

    如果他真的很有錢,或許他就不會想這些。

    一天天過去,少許日子。

    天很藍,風很大,但它們都過去了。

    留下,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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