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昌南玖事 >那年那蟬那些事(六十三)
    屋檐下女生低呼:“開始了開始了。”在場所有人彷彿等待歌劇開場,保持了客套的安靜,但按捺不住期待的神色。

    就在對峙三人沉默的間歇,女生宿舍五層樓窗戶全開,頂着各種髮型的腦袋探出,發現下着小雨,又忙着縮回去,然後打個傘繼續觀看。

    飛機頭首先沉不住氣:“他誰?”

    林雨雨說:“我以前同學,找我有點事,你先走,上班別遲到。”

    飛機頭是有智商的,他不可能走,開始回答阿玖:“我是林雨男朋友,你找她幹嘛?”

    二樓頂着毛巾的女生喊:“音量大一點!”

    飛機頭估計聽到了,真的大聲重複一遍:“我是她男朋友!你找她幹嘛?”

    這個體貼的舉動降低了觀看門檻,博得觀衆的好感,有人說:“看來那個172公分是想挖牆腳,被180公分撞到了。”

    旁邊有人提問:“爲什麼挖牆腳的172公分好像很難過?”

    立刻有人解答:“注意觀察牆腳,顯然不喜歡被他挖,這麼失敗當然難過。”

    阿玖沒有搭理飛機頭,,盯着林雨雨,沒有說話,林雨雨開口說話:“我說過了,我有男朋友了。”

    阿玖依舊沉默不語,低着頭,時不時看一眼林雨雨,才發現林雨雨今天畫了很濃的妝,鮮紅的嘴脣像是從自己的心臟撕咬過一般。

    悄無聲息,卻又記憶深刻。

    就這樣三人僵持住幾分鐘,飛機頭怒槽滿了,他有種劉玖在他頭上狠狠踐踏的感覺,雖然他增加音量,面前兩人卻沒跟他交流,他只好動用肢體語言,揪起阿玖的衣領。

    “哦,唔……!”四周一片高興的歡呼,“要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陽臺上的幾個女生開始指手畫腳:“快,快,快,喫瓜了,喫瓜了。”

    “姚姚,你認識那女的嗎?”趴在陽臺上另一個女孩一驚一乍。

    “不認識呀。”那個叫姚姚的女孩,有些興奮。

    “程程,我跟你說啊,據說啊,是據說那個172的備胎不是好人。”

    叫程程的女孩看過去,納悶着:“他看起來好難過,眼睛都紅了。”

    姚姚:“會裝,而且還摳!”

    程程:“摳?”

    姚姚換個姿勢繼續趴着:“對,就是平常摳摳嗖嗖的,捨不得給女生花錢。”

    程程:“摳還好吧,可能是他也沒有多少錢,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就是,就是我有十塊錢,但願意給你9快9的。”

    “聽過,那不切實際的,9塊9一包衛生巾都買不了。”

    程程憋不住話。

    姚姚不甘示弱:“你最近有沒有認真喫瓜,你不要跟我槓,這一方面,我喫瓜的本事比你強。”

    “這可是我集多個寢室,才拼湊好的瓜。”姚姚乘勝追擊:“看吧,說不過我吧,所以講理這種事,你不要輕易和我講。”

    劉玖終於開口,但話剛想說出,又被嚥到嘴裏,勉勉強強擠出三個字:“林雨雨。”

    飛機頭說:“你什麼意思?”

    林雨雨也低下頭,眼淚流到鼻尖。阿玖的心越來越痛,不再逼問,努力緩和地對飛機頭解釋:“我不知道你們在一起多久了,但是我喜歡了她11年了,只不過最近她不喜歡我了。”

    他衝林雨笑笑:“沒關係的,我過來就是跟你說句再見,昨天火車開得太快,我沒來得及。”

    “完了,完了,劉玖這是準備打退堂鼓了嗎?”鬼哥打着傘,拿着茶葉蛋對着林雨雯邊喫邊說。

    林雨雯蹲在地上剝雞蛋殼,嘆了口氣:“這是他的選擇,我們得尊重他。”

    阿玖覺得這幾句話基本得體,交代關係,解釋劇情,甚至非常禮貌,他想這比言情小說裏的男女主人公還要豐富。

    圍觀羣衆紛紛面露不屑,對阿玖的角色設定感到失望,還好飛機頭能推動劇情,他大笑一聲:“你開玩笑吧,你算哪門子男朋友,她大一我就認識,每晚都跟我睡在一起,你算個什麼東西?”

    阿玖心頭一震,林雨雨大一的時候,自己還在鄱鎮的小賓館裏瘋狂熬夜刷着五年模擬三年備戰二次高考。

    氣勢頓時被碾壓的體無完膚。

    飛機頭用手指戳阿玖胸口,一戳一頓:“你,算,個,什,麼,東,西。”

    昨天林雨雨就是被從一輛映着BWM的白色轎車上下來見自己的,後來車子又急匆匆的開去,再後來又匆匆把她接走。

    BWM的白色小轎車多次出現在他的視野中,他根本就是知道的,一旦問出口,林雨雨就再也無法若無其事的站在公交站臺上,等待那輛車了,而劉玖自己再也不能望着她從身邊離去,直至消失在視野中。

    想念在霧氣中游蕩,往事也是。全部扭曲,飄忽,呈現空曠的畫面。

    劉玖忽然想起,那天和林雨雯在三岔路口分開後,和被映着BWM標誌小轎車接走之前,劉玖和林雨雨他們也並非什麼都沒做,林雨雨忽然說要去河邊看看,於是劉玖陪着她一直走到河邊,看到那裏青草地上蒲公英盛開,毛茸茸的小球一個又一個。林雨雨高興地摘了很多,和她買的風鈴草一起放在紙袋裏,然後和劉玖一起坐在河邊說話,脫了鞋子把腳泡在清澈的水裏。林雨雨說畢業了大家就會分開了,可能只有兩三年才能見面,可能很久都不能見面,很多好朋友就是這樣慢慢地把彼此都忘記的。

    這麼說的時候林雨雨眼裏寫滿了難過,比她入學時讀那本杜拉斯的《情人》時更甚。

    劉玖坐在她身邊看着她的眼睛,看着風吹着她懷裏紙袋中的蒲公英零落,灑在水面上,像是一場小雪。

    他不能確信這是不是一種暗示,他心裏隱隱地有隻小鳥雀在跳躍。

    但現在看來,她早就給出了答案:慢慢把彼此都忘記。

    只不過劉玖這個傻子自顧自的當成暗示的情話。

    林雨雨緊張地拉着飛機頭:“不要說了,你先回去。”

    飛機頭看到阿玖一言不發,失魂落魄,已經被他完全轟碎,決定繼續演講,對林雨雨說:“回頭跟你算賬。”

    他對阿玖說:“我警告你,以後不要再纏着林雨,見一次打一次。”

    他對圍觀羣衆說:“看什麼看,這個智障有什麼好看的,改天請你們喫飯。”

    鬼哥忍不住讚美敵人:“咦,這個姦夫怎麼像外交官,講話這麼多方面的。”

    林雨雯說:“他不是姦夫,劉玖纔是姦夫,不過感覺姦夫成了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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