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椀是因爲剛纔從梁汝烯那裏聽到的話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心情沉重，而季清嶼是因爲一直在思索剛纔那微妙的氣氛。
他皺着眉，心裏有些奇怪。
在他進去之前他們說了什麼？他沒錯過老梁眼底的那抹濃重的悲傷。
季清嶼轉頭看了身邊的女生一眼。
女生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刻意咳了兩聲，女生身體一顫，果然擡頭一臉擔憂地看來過來。
“你沒事吧。”她開口，連聲音裏也帶着恐慌。
季清嶼搖了搖頭，“我沒事。”
話音一頓，他試探性地開了口，“剛纔我進去之前老梁是和你說了什麼嗎？看你魂不守舍的。”
桑椀明顯一愣，隨即抿了抿脣。
她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告訴他，可她一點也不想對他撒謊。
“沒什麼，就是問了問我適不適應啊之類的。”
最終還是理智站了上風，因爲她敏感地察覺到，這些事可能和他有關。
季清嶼眸子裏晦暗不明，微妙地有些不高興。
她在和他撒謊。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煩躁。
“哦，這樣啊。”
儘管心裏已經認定她有事瞞着他，季清嶼還是裝作了然地點點頭。
兩人一起進的教室。
臨近上課，姜曉曉和程昱已經回了自己的座位。
又來了，季清嶼不動聲色地擰了擰眉，這股帶着敵意的視線。
他擡眸，不出意料，又是那個男生。
此刻他懶懶地靠在椅背上，長腿舒展着，見季清嶼看過來，不但沒有移開視線，反而毫不避諱地迎了上來。
季清嶼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隨即看到男生在和女生講話時臉上又換上了溫柔的笑時恍然大悟。
哦，原來是這樣。
有人把他當做假想敵了。
祁楚禮對着面前的女生笑了笑，開玩笑地開口，“老師有爲難你嗎？”
桑椀呆了呆，隨即反應過來，“哈哈，沒事。老師就是問問我今天下午去哪了。”
祁楚禮不可置否地點點頭，“這樣啊。”
上課鈴聲適時響起，桑椀朝他笑了笑，轉身坐下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嗒，嗒，嗒——”。
還沒看到老師的身影，就聽到了熟悉的高跟鞋聲。
聽着這聲音，桑椀頓時有了不詳的預感。
果然，門口出現的是程麗那張熟悉的臉。
程麗臉色不太好，因爲自她進來開始，下面便響起了竊竊私語，她向來很討厭有人在她的課上不守紀律。
果然，她黑着臉快步走到了講桌前，用力敲了敲桌面。
“嘣，嘣，嘣——”。
下面的小聲議論頓時一停。
桑椀後面講得最兇的徐一鳴也被嚇到了。
她聽見了他小聲自言自語，“我艹，那麼兇嘛。”
桑椀在心裏慢慢回答，“是挺兇的。”
程麗可是蟬聯了三屆明陽中學千人票選出的“全校最兇滅絕師太”頭銜的女人。
脾氣爆，懲罰人花樣多，這些都是明陽中學人人皆知的。
見下面的騷動停止，逐漸安靜下來，程麗臉色終於好看了點。
第一天上課，必然得給這羣小兔崽子們一個下馬威，以後纔會聽話。
於是她抱起了手臂，清了清嗓子。
說到這裏她刻意頓了頓，犀利的視線掃視了全班一遍。
桑椀明顯感覺到她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的時候有個短暫的停頓。
程麗眉頭一皺，自然也發現到了她又愛又恨的學生桑椀也到了這個班。
愛是因爲她是真聰明，一教就會，年年第一，作爲她的數學老師的自己也跟着沾光；恨也是因爲太聰明，不教的也會，不把她放在眼裏，多次在數學課上公然做物理，種種行爲，簡直罄竹難書。
強迫自己忽略了她，程麗面不改色地補充道：“當然，在座也有很多不認識我的人，但是不用擔心，你們很快就能認識我了，因爲我將擔任你們未來兩年的數學老師。”
下面頓時議論紛紛。
程麗再次大力拍了拍桌子，砰砰作響。
“安靜！”
這句話帶着怒氣，教室裏立刻鴉雀無聲。
“不要我再說第二次。”
她面含警告，板着臉，很多之前不認識他的同學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程麗滿意了。
“好。下面我說一下上我的課時候的規矩。”
她走上了講臺，手杵着桌子，俯視着下面的同學。
“首先，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講小話。特別是在我講課的時候，一旦被我發現，這節課你不用上了，出去站着吧。第二，不允許出現不帶教科書的情況，我不管你是忘帶還是丟失，自己想辦法，就算是借也給我借來……”。
程麗還在講着她那堆耳朵聽得都快起繭子了的規矩，桑椀百無聊賴地擺弄着橡皮。
她突然聽見斜後方輕輕地響了一道怯怯的女聲，“唐糖，你有衛生紙嗎？”
桑椀抿了抿脣，暗道不好。
果然，還沒等另一個叫唐糖的女孩回答，那個女人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你，給我站起來！”
突然的暴呵嚇壞了所有人。
在各種不明所以，同情，害怕的視線中心，一個女生面露驚恐地僵在座位上。
“站起來，不要再讓我說第二次。”
程麗語氣森然地開口。
桑椀悠悠地嘆了口氣，隨大衆回過了頭。
女生被嚇壞了，白着臉，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我剛纔是這麼說的。”
女生看起來快哭了，“不允許任何人……”。
“大點聲！”
“以任何形式講小話！”
“那你剛纔在幹嘛？”
“我，我在借紙。我有感冒，紙用完了。”
在程麗滲人的目光下，她的聲音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
“不可以，任何形式都不可以，我有沒有說過這句話。”
女生咬着脣，”有。“
“出去站着。”
女生沉默地走了出去。
全班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面無人色。
程麗意味深長的視線在一個個蔫如鵪鶉的小兔崽子們身上一掃而過，終於滿意了。
“好。現在我們打開數學課本第一頁......”。
桑椀翻着書，往教室外面看了一眼，視線有限，只看得見女生纖細的小腿。
她嘆了口氣。
程麗的脾氣就是這樣，不問緣由，只要違揹她制定的規則都會被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