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張臉真是氣得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什麼都讓安予棠一個人說完了,她能說什麼?

    連糊弄都沒轍,這丫頭不知是真的心眼直,還是城府深。

    “母后,嘉敏考慮得不錯。”

    天武帝到底是君王,這點小場面不過是心裏不爽罷了,處置還是知道該怎麼權衡的。

    不過是個宮婢罷了,有何處置不了?

    “太后……”

    竹心聞此,猛地擡頭,惶恐看向太后。

    太后瞥了她一眼收回視線。

    竹心心頭一涼,這是要捨棄她了?

    太后看着安予棠,聲音微冷:“今日嘉敏的話你可記住了?哀家念你伺候多年,以後便做些針線縫補之事吧,莫要在跟前兒伺候了。”

    竹心心涼不已,可也只得磕頭應聲:“老奴謝太后皇上開恩。”

    該死的安予棠!

    這小蹄子竟三言兩語將她掌事的身份弄沒了!

    “太后,容臣女多嘴,臣女也是爲太后考慮。”安予棠又說話。

    針線縫補?想得美。

    太后眼角一抖,厲色刷向她,沉着聲氣:“你說。”

    這丫頭片子不好對付。

    “這嬤嬤既是糊塗了,針線縫補是精細活兒,萬一她哪日忘了,將針落在衣物上,刺傷了太后鳳體,那如何是好?”

    “依臣女愚見,但凡太后之事,這位嬤嬤皆不能過手。”

    “宮裏這麼多經驗老道的宮人呢?何愁找不到伺候舒心的?”

    “再不濟可以再收一批入宮便是。”

    “這位嬤嬤伺候太后多年,也的確勞苦功高,不妨做些簡單之事。”

    “臣女瞧着灑掃倒是簡單,侍弄侍弄花草,這都不必費什麼心神,簡單又輕鬆。”

    太后眼皮子狠狠一扯,呼吸有些不順。

    竹心整張臉都垮了。

    侍弄花草,灑掃?

    那是最低等宮婢該做的事情!

    她這樣的身份臉面去做那種粗活兒?

    “太后,老奴年邁,只怕……”

    “年邁?那嬤嬤的意思是想出宮與家人團聚,頤養天年了?”

    安予棠挑眉。

    蠢東西!

    讓你特麼廢話!

    既然是爲太后皇上辦事,拿你開刀也不算冤枉。

    “太后皇上。”

    “臣女深知思念親人之苦,既然這位嬤嬤年老,不妨太后皇上開恩,恩賞她出宮養老,以顯天家寬容,體恤百姓之情。”

    安予棠繼續補充。

    說得字字句句在理,叫你有嘴都辯不過。

    太后險些心梗。

    她還想着就這樣糊弄過去,做做樣子罷了。

    等過些日子再讓竹心回來伺候。

    這是她用慣的老人了,哪能說換就換?

    可是竹心這老貨,嘴巴今日不頂事,叫這丫頭拿住了。

    天武帝眼色不悅,他一個君王,關心的應是國家大事。

    哪裏有閒工夫在這裏處置一個老奴婢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你便出宮去。”

    皇帝一錘定音,太后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啊?”竹心呆滯。

    完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安予棠笑容燦爛,聲音也溫柔得如一朵嬌花:“嬤嬤還不快快謝恩?這可是天大的恩賞了!”

    其餘人等聞言,眼皮不禁跟着一跳。

    這算什麼恩賞?

    出宮。

    對於她們這種一輩子都待在宮牆裏的老人兒來說,不見得是件好事。

    無兒無女,出宮以後,若沒半點本事,只怕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竹心喪眉耷眼,見太后不說話,就知道這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老奴……謝太后皇上天恩。”

    心不甘情不願。

    說完磕頭起身,幾乎一步三回頭,期盼着會有奇蹟發生。

    竹心走後,太后臉色非常不好。

    她睨了眼安予棠,冷哼:“哀家倒是沒想到嘉敏這張嘴如此伶俐,安老將軍好教養。”

    安予棠卻笑得如烈陽燦爛,像是聽不出來她這話中的好賴。

    “太后謬讚了,臣女自幼養在外,便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

    太后冷笑,被她氣得心情都沒了,更別說談論正事了。

    天武帝本想着今天事情一定能成,沒想卻被一個小丫頭懟得一鼻子灰。

    “皇上。”

    李修宴這時開口了。

    他眼中餘光稍稍打量安予棠,她可真是不怕死。

    不過她也算聰敏。

    如今朝中局勢看似穩固,但……誰又知道呢?

    天武帝登基四年,政績上無功無過。

    但整治安老將軍,縱容衛國公府奪爵,已是埋下後患。

    這場戲,有得唱。

    “十九弟,你想說什麼?”

    天武帝冷着臉,拖着幽長的聲音,語調滿是危險。

    李修宴抱手躬身:“今日宴也是有一事想說。”

    “你說說看。”天武帝睨他。

    那眼神似乎在說,你要是敢說什麼令朕不快的事情,仔細你的腦袋搬家。

    “宴近些時日總是夢見父皇,父皇惦念着雪蘆館的梅花。”

    “寧王府的確過於奢靡鋪張,這些摺子令皇兄勞憂,乃宴之過。”

    “宴如今孑然一人,倒不如藉此搬去雪蘆館。”

    “待郡主及笄,宴再入國公府也不遲。”

    他這番話說得誠懇,似還有那麼幾分卑微。

    天武帝聽到他這番話,眼底冷色散去。

    “可雪蘆館清冷。”他故作遲疑擔憂。

    李修宴:“宴已着人修繕,本想着過幾日便搬去,沒成想這些摺子困擾皇兄,宴該早些提出來纔是。”

    天武帝擺手,臉色和悅了不少:“朕與你是手足,何須多慮?”

    “既然你主意已定,那便這麼辦吧。”

    “寧王府便先空着,朕下令再爲你和嘉敏另造王府。”

    “謝皇上恩賞。”李修宴淺聲。

    一旁的安予棠極其不滿。

    就這?

    她之前剛得那麼猛,拒絕得明明白白,這狗男人居然扯後腿?

    安予棠心裏小人咆哮,抱着他擰下來的腦袋踢來滾去。

    “哀家乏了,既然事情已定,你們自行出宮吧。”

    雖然目的沒有達到,但算是達到了一半。

    太后眼皮一遮,擺手示意。

    別說喫午膳了,連口糕點水果都沒喫着。

    “朕還有政務,便不打擾母后休息。”

    天武帝起身,連事後的敷衍都懶得裝樣子。

    眨眼功夫,小花園裏的人走得乾乾淨淨,就剩下三人風中搖曳。

    滿園的嬌花芳香撲鼻,好似在嘲諷他們。

    安予棠不禁冷笑,起身一腳踢翻那凳子,轉身就要出去。

    “小……小郡主,口才好啊!”

    白瑾雲狗腿拍馬屁,手裏的扇子搖得呼呼響。

    “好你妹!”

    安予棠掀眼皮瞅他,小臉神色不虞又嫌棄,順帶鄙夷了一把李修宴。

    “好狗不擋道,你走不走開?”

    白瑾雲笑容僵住,旋即退開兩步,一臉受傷:“小郡主,我說真的誒!”

    “你嫌棄寧王是應該的,可我沒得罪你呀!”

    說着,快步跟在她身後。

    安予棠懶得搭理,步子走得又穩又快,白瑾雲只能小跑跟着。

    李修宴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幽邃。

    這哪裏像弱症未愈的樣子?

    小姑娘不好惹啊!

    他還是想不明白,究竟哪裏惹她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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