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調鼎爲霖 >第 69 章 陰陽幡動招故魂·3
    就在盛宴即將碰到江雪寶魂魄之際,祝聞雍已然完成陣法的啓動,盛宴被一層彈開。

    祝聞雍平靜道:“沒用的,陣法已經成功啓動了,你最好別再輕舉妄動,現在攻擊陰陽幡,只會攻擊到雪寶的魂魄,你也不想他死前多受痛苦對吧?”

    “我不想他死!”盛宴怒道,他看着眼前一如初見時溫文的祝聞雍,想着江雪寶昨日在屋頂述說這人時的神情,只覺得一片荒唐,

    “你是要召喚雪寶二哥江漾晴的魂魄對吧?可爲什麼一定要犧牲雪寶啊?你不是雪寶的授業恩師嗎?你怎麼下得去手啊?!”

    祝聞雍眼裏絲毫不見悔意,依舊是盛宴初見時那般溫柔且憂鬱、安定而淡然的表象,誰知道這表象下居然藏着這樣的居心叵測!

    祝聞雍輕嘆道:“此前我也糾結過、痛苦過,可沒辦法啊,漾晴死得蹊蹺,我尋便天下各種招魂術,就是怎麼都找不回漾晴。”

    “便是隻能寄最後的希望於這陰陽幡了,想要這陰陽幡發揮功效,必須獻祭出那人至親骨血的靈魂,我別無他法,不是麼?”

    盛宴:“江漾晴如果真的回到人間,得知你是用他親弟弟的性命換回他,他還能安然生活嗎?你要他以後怎麼面對江伯父?怎麼面對雪寶的親朋好友?”

    祝聞雍眼光微閃,但很快又恢復平靜,笑答一句:“那便讓他來恨我吧,讓他生龍活虎地恨我。”

    說完祝聞雍不再理會盛宴,他坐在石臺邊,緩緩從懷裏拿出潔白的長命鎖,掛在江雪寶身體上,一邊摩挲那長命鎖,一邊輕聲道:“漾晴,我來接你了,我曾以無畏劍過發誓要護你一生的,這一次我一定會說到做到。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都衝着我一個人來罷。”

    盛宴瞪着祝聞雍,心想這人也是個病得不輕的,已然偏執成魔。

    “雪寶,別睡啦,快起來啦!雪寶,江雪寶……”盛宴現在除了對着江雪寶魂魄大喊大叫,也別無他法。

    江雪寶的魂魄吊在陰陽幡下依舊雙眼緊閉,似乎聽到盛宴的呼喊,眉頭皺了兩下似是要醒,但很快又頭一歪繼續昏睡過去,陰陽幡獵獵飄舞,一絲絲抽取着江雪寶的魂魄。

    瞬息之間,綿延忘川河兩岸看不到盡頭的法陣光芒大盛,將天空照亮如白晝,河面上無處可歸的遊魂碎片,以及河面上無數盞引魂燈裏的那些殘魂遊絲,全被那些陣法吸引,掙扎着脫離河面,爭先恐後往陰陽幡裏聚集。

    在場所有人都被如此壯觀的景象震撼,良久不能回神,祝聞雍抱緊了江雪寶的身體,擡眼望上方那些殘魂聚集成的流光,喃喃道:“漾晴,是你嗎?你回來了嗎?”

    盛宴注意到江雪寶的魂魄依稀只剩個影子,立馬晃過神來,他心中一急腦海一亂,什麼深思熟慮和策略都沒了,魂魄往身體裏一鑽,翻身跳出萬福鼎,御鼎邊回巴掌大小,往那陰陽幡上空擲去,大吼道:“江雪寶——你他媽快清醒一下啊啊啊啊啊!!!”

    盛宴將萬福鼎懸於陰陽幡上空,運起調鼎功法,悉數將那些殘魂遊絲納入鼎中,阻斷陰陽幡的吸收。

    祝聞雍輕嘆了口氣,放下江雪寶的身體,起身提起劍朝盛宴走來:“盛宴,你就算叫醒雪寶我也不會心軟的,你何必要讓他走之前經歷痛苦?”

    盛宴置若未聞,只不停地大聲呼叫江雪寶。

    祝聞雍試着劈砍了兩下萬福鼎,沒用,於是臉色漸怒,心道盛宴就算是幽冥主的人,也不能阻止他完成招魂,於是當機立斷朝盛宴揮出一劍。

    那一劍祝聞雍沒想要了盛宴性命,盛宴幸而一側身險險避了過去,可當他正提防注視着祝聞雍下一步動作時,突感背後有一道落雷劈下,原本應該已是耗竭氣力的阮明殉不知何時又恢復了些力量,從忘川河對岸追了回來。

    盛宴知道避閃不及正準備硬抗,千鈞一髮之際,兩道劍芒劃過,一齊擊破那道雷光。

    “你們怎麼來了!”盛宴一回身,看見一青一綠兩道身影急急奔赴而來。

    風斂春撤劍回到手中,兜頭往上方一看,赫然發現陰陽幡下掛着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江雪寶,他不由驚怒:“雪寶?!”不管不顧便飛撲而上,妄圖擊落陰陽幡。

    而祝聞雍亦同時出手迎擊,他是決計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招魂陣的。

    應灼秋稍微沉穩一點,拉起盛宴,半開玩笑地緩解氣氛:“那什麼東西啊?幽冥界新娛樂項目?”

    “你看這情形像嗎?雪寶魂魄都快被抽乾了。”盛宴好沒氣地道,他也懶得再問應灼秋爲什麼會在這裏,總之風斂春和應灼秋兩人及時出手幫他擋下攻擊,肯定不是祝聞雍一夥的,

    “總之就是祝聞雍要用雪寶的魂魄換回江漾晴的魂魄,我已經用鼎中斷法陣,先想辦法叫醒雪寶。”

    “那人又是誰?祝先、祝聞雍找的幫手?”應灼秋用劍一指阮明殉。

    “那人我來對付,你先去幫斂春。”盛宴覷了眼阮明殉,答道。

    盛宴暗忖,他自己是個金丹期調鼎師,對方也不過是個金丹期的調鼎師,且氣力耗空,現下併發不出什麼極招,他想辦法拖住阮明殉應當不是什麼難事。

    “好。”應灼秋點了點頭立即往風斂春方向馳援,臨走前見盛宴手上沒武器,便從芥子袋裏抽了一柄未認主的普通靈劍拋了過去。

    盛宴反手接過劍手腕一翻,將劍尖指向阮明殉,向其正面迎去。

    阮明殉明明已力竭,但他竟用調鼎功法強行調換起周圍魔氣吸納入紫雷鼎以備用,顯然,這樣的做法會讓魔氣影響其心智,變得越來越嗜殺,最後墮魔。

    此刻的阮明殉就已然快魔化了。

    魔化了反而好辦,那就是個被純粹殺戮慾望支配的智障。

    盛宴冷靜沉着,避開幾道雷擊,小心翼翼引着阮明殉兜圈子,還能抽空觀瞧風斂春那邊的戰場。

    風斂春和應灼秋雖說不是鎏金宮弟子,但兩人皆是由祝聞雍啓蒙的,所以也都算祝聞雍學生,祝聞雍自是熟知兩人用劍招式,他對二人正如同老叟欺頑童。

    不一會兒風斂春和應灼秋便被打趴在地,滿身傷痕。

    但時間一點一滴地拖延過去,江雪寶終於有醒來的跡象了!

    江雪寶正在做夢,大美夢,他夢見自己和祝聞雍居然是青梅竹馬,兩人一齊在鎏金宮雲霄閣求學。

    夢裏的他和現實的他相反,他冰雪聰穎,學什麼都輕而易舉,做什麼都遊刃有餘,什麼事都難不倒他,他總是自信滿滿,大膽妄爲,且屢教不改。

    他連出各種鬼點子整蠱死板刻薄的先生,讓因爲是小門派庶子出身身份,而老被先生刁難的祝聞雍,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他心裏大爲受用,立刻將祝聞雍歸納爲自己人。

    他和祝聞雍一齊讀書習字,一齊修習法術,一齊偷懶翹課,一齊挨罰,一齊躲掉挨罰,繼續滿世界找樂子。

    做什麼都齊頭並進。

    形影不離,相知相守。

    歲月安好,無憂無慮。

    直到他們長大,他自信又緊張地對祝聞雍告白道:“阿雍,我心悅你,做我的道侶好嗎?”

    祝聞雍面對他的告白,眼神裏果然是無限欣喜,他心潮澎湃地期待祝聞雍的答覆,他知道自己肯定會成功。

    祝聞雍道:“漾晴,我、我也心悅你……”

    漾晴?那是誰?

    他不叫漾晴啊……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祝聞雍,思考着自己姓甚名誰。

    他低下頭,查看自己的穿着打扮,金光溢璨,代表着鎏金宮的輝煌燦爛,他是鎏金宮少宮主,沒錯。

    而手上……手上拿着一塊好生眼熟的白色流雲狀的鎖頭,這東西……似乎叫作長命鎖?

    祝聞雍笑着攤開手,道:“漾晴,你居然把這從小佩戴的長命鎖贈予我做定情信物,我好開心,我會好好保管的。”

    漾晴,又是漾晴,漾晴是誰啊?

    這是他的東西嗎?

    他捏着那長命鎖,手上不自覺顫抖,長命鎖上面掛着的那三串圓鈴隨即搖晃起來,叮叮噹噹,清脆悅耳。

    祝聞雍道:“漾晴,你不想給我嗎?”

    漾晴是誰啊?他不是!他不是漾晴!

    “喀啦喀啦——”長命鎖上三串圓鈴越搖晃越烈,裏面赫然發出了人呼喊的聲音,

    “雪寶!江雪寶!你快醒醒,大家都來啦!”

    “雪寶,你快醒醒吧,算我求你了。”

    “雪寶啊,你若再不醒,我以後真不理會你的聯絡符了啊!”

    雪寶?那又是誰?

    醒來,他不想醒啊,他還想和祝聞雍在一起呢!

    他擡眼,看着面前的祝聞雍,不知什麼時候,原本鳥語花香適合告白的地點變了,變成了幽閉昏暗的山洞,對面的祝聞雍表情冷然:“漾晴,給我。”

    都說了他不是什麼漾晴!他不是漾晴啊!

    祝聞雍步步逼近,臉變得模糊扭曲,聲音似乎也變成了另一人:“這回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呢……”

    別過來!別過來!

    長命鎖上鈴鐺再度傳來呼喊:“雪寶!江雪寶!快醒醒!”

    江雪寶驚醒,一睜開眼,便看見自己暗戀、尊敬、敬仰的祝聞雍將自己的朋友打倒在地,這場景亦是光怪陸離,如同噩夢,他立刻想上前去阻止,但卻發現自己全身被桎梏,而且越來越冷越來越困,睡意襲來,讓他又想睡去。

    好睏,爲什麼這噩夢不會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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