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那肯讓左穆離去,拽着左穆的衣袖,跪地不起,死活不放手。
左穆哭笑不得說:上君,使不得,使不得,吾並非一去不返,此時留於此處,與君與吾,均無益處,還請上君細思。
九兒其實如此行事,是知道左穆性子,不如此,還真留不住。
九兒聞言鬆開衣袖,左穆看着一個三十多歲的大老爺們,心中感嘆,這惜才之心迫切到這種地步嗎?
九兒直起身來說:既然先生有所打算,先生臨行前可還有囑託?
左穆一震,心神又出現了恍惚之感,隨即消失,哪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漸漸肅穆起來:既然九兒問策,吾便說幾條與汝:農乃民之根本,重農策可擴展野民歸屬,土地增加,地位增加,而鄭民亦大有好處。
九兒點點頭:先生果然與吾所想一致,此事吾在五年之前便着手了,封段於共,就是希望他能把鄭之野民收爲鄭地,只是,不說也罷。
左穆心想,這個國君果然不是蓋的。
點點頭說:而如今商纔是強鄭之依託。
九兒有些不解的問道:市井交物?吾亦鼓勵,但終究不得其法,還請先生細細與吾說來。
左穆看着眼前的這位認真的學生,心說每一個強大的君主果然都有一顆謙虛好學的心,感慨一聲說:上君果然乃明君也,物品交換乃一國之無,換一國之有,如今天下所需者不過爾爾,想獲商之地位,目前鄭國缺少最具吸引力、競爭力的物品。
左穆也不知道九兒能不能理解競爭力這個詞的意思。
果然小霸王有些沒太明白,疑惑的看着先生,心說,先生不僅智慧超羣,還能立言,果然了得,只是你的學生還沒學過啊?
左穆一看果然,便解釋道:競爭力、吸引力就是上君要做一個天下沒有的事物出來,做出來後要儘快的讓他擁有一個體系的生產勞作方式,並給他定好規矩。
九兒大驚,突然用崇拜、激動、興奮等各種毫不掩飾的情緒喊着說道:先生要制《商禮》,靠,我靠!!!
九兒臉上滲出了一片片潮紅。
左穆心想,這是激動成什麼樣了。
淡定的說道:九兒,汝貴爲一國之君,如此激動,失了體統,失了禮儀。
九兒聽左穆一說,神色一斂剛要行禮。
不想神經病一般的左穆,
哈哈哈大笑說:靠,我就喜歡這樣的九兒,來啵一個!
兩人久久對視,突然哈哈哈大笑。
庭院門外的司宮大驚。
自己何曾見過國君如此放浪,擡頭看看天空,正尋思着這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的。
左穆看看還在激動不已的九兒,咳嗽一聲拉着長音說:上君,待吾講完,再高興也不遲。
九兒壓住興奮之色,用剛剛左穆傳授之法,深深吐吶幾息說:吾每每與先生相處,總能開懷不已,初始只覺有趣,今日看來先生之能讓九兒歎服不已。
說着向左穆深深一禮,口中言道:九兒昏聵,差點讓鄭國錯失商之伊尹、周之尚父,請先生責罪。
左穆心中感嘆,這兩位大能,豈是我能可比,倒是我要是姜子牙,九兒你又該是誰呢?
這話說的真誠,但也看出了九兒的抱負。
左穆趕緊回禮頭說:穆閒散於野,上君收留,實乃高舉,愧不敢受,愧不敢受!
如今《商禮》只是一個規矩,尚需尋得一個事物,這個事物都是各國需要,而且喜歡的,九兒可有上選?
九兒這纔想到,自己剛剛確實高興的有點早了,凝眉鎖目,突然眼睛一亮,拍着額頭說:先生又來取笑於吾,先生既然已有《商禮》,如何沒有物品良選,就不要再爲難九兒了。
左穆哈哈哈大笑說:鬼頭九兒,心思敏捷,汝可還記得吾等回來路上,野外那次烤麪餅之事?
九兒沉思片刻驚訝的說道:難道先生有制面之器?
左穆點了點頭說:歸來後,吾便琢磨如何把麥、谷、米、粟、豆等製成粉面,於是做了石磨、石盤、碌碡、石碾。反覆嘗試,一日可產十數鬥粉面,吾縱觀天下食麥、谷者多以蒸食、煮食爲主。上君可設磨坊,這乃其一也;其二,多制布袋,以五斗爲一袋盛放,袋上封鄭國印。其三,除鄭國外,其他各國,亦設店鋪,對其售賣,店鋪應懸掛鄭字。遠路者可授權而估,但這要看日後情形再做定奪。以確保祕不外泄,鄭國可享受巨大收益。另外,鄭國所處位置,正好是各國交匯機樞,可建設傳遽、客棧、食鋪,廣積商客。
九兒看着如此年輕的一個俊美男子,聽着如此詳細的謀劃,不禁看着有些發呆。
左穆見九兒神情忍不住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咳嗽一聲說:上君可爲鄭國商鋪取一名稱。
九兒這才反應過來,讚歎道:先生果然神妙,果然神妙,如此良策,先生自己命名便可,學生豈可越俎。
左穆心說,勢利眼一個,之前先生非誠心,現在倒是真學生了,居然自己稱自己爲學生。
左穆嘆息說:不是我謙虛,是不擅命名,不然失了國體,可不是小事。
兩人禮讓良久,左穆無奈說:如此耽誤時間,上君乃一國國君,豈能在意如此小節?請上君封名。
一句封名,讓九兒冷靜下來,知道先生所言不差。
九兒沉吟良久說道:先生良策,乃是貫通天下商賈大計,乃爲天下商賈開道是也,寡人便以“莊”賜名於天下商賈。
他這一命名,從此天下商鋪均以商莊爲稱呼。
九兒說道:莊當爲道也,四方通達矣。
左穆甚至想給這個莊字設計一款高檔上的logo出來。
可低頭一看,見九兒已經開始在布捲上描描畫畫,一個極爲複雜的圖形慢慢呈現在左穆眼前。
左穆突然一愣......輕聲默唸道:莊......莊......,左穆心中忽的一驚,莊?鄭?鄭莊?
鄭莊公,諡號爲莊,難道是因此而得名?
難道九兒是鄭莊公?
我的個天啊?我做了什麼?這個世界是哪裏?
左穆心中越想越驚,驚訝的有些恐怖,暗自告誡,此事一完,必須找到邱月月。
暗罵一聲老太妹,來這裏真當旅遊了。
事兒鬧的有點大了。
庭院外,司宮擡頭看看日頭,心說這兩人在裏面待了快一天了,這種事是從未有過的。
這位穆公子,什麼來頭啊?讓一國國君在自己私堂陪如此長時間。
堂內,九兒認真的逐條逐條記錄着,左穆仔細思考着,翻來覆去,或冥思苦想,或跳脫怪論,林林總總不一而盡。
兩人像極了後世,製作商業方案的勁頭。
總算差不多了,左穆大出一口氣說:上君此冊,吾想命名爲《商典》,九兒略有沉思,點頭稱讚說:好名字,好名字啊,商者,從外知內也,良之者也,典,有典有則,貽厥子孫也。就尊先生之命。
左穆搖搖頭說:定名、定則之事,佈告天下皆言上君之功德,吾非爭功也。九兒詫異的問道:先生之大德,享天下之名有何不妥,先生如此,倒讓人弗解。
左穆淡淡說道:萬民之福,太平安康,便是最大功德之享。微末之名,有何可圖。
左穆不知九兒因受他影響,對名逐漸看淡,這也導致後世對其功德毫無彰顯,倒是背了不少罵名。
什麼春秋之亂始於莊公,難道不是始於那個極不靠譜的幽王嗎?憑什麼他留了個花名,而莊公大德卻換來罵名。
每每思及此處,花巾不由忿忿。
廳堂內只聽的九兒朗朗的誦讀道:
商典之一、弗允鄭莊,爲政擾民。(不幹政,不擾民)
商典之二、凡壞惡者,弗能兌售。(以次充好)
商典之三、饑民以賑,莊簡爲信,待有時力,加以十五之一,償之。
商典之四、去遠過日者,兌換之物倍之。
商典之五、凡兌換者、購獲者,日內無損可退。
商典之六、若鄭莊所在之城國,莊受損,皆由所在之國國君擔之。
......
凡此種種六十餘條。後商典入晉,文公大喜,奉爲至寶,稱霸一時。
後又傳於世,所以晉商各種規矩大概源於此典。
後世每每河南、安徽等地出現災難,逃荒者衆多,都以山西爲上選之所,蓋因山西行賈天下,不缺信義也,博得晉徽之名。
名者何也?名者行也,如何後世漸漸淪落爲唱也、書也、傳也......
華巾注:
莊公纔是商業的鼻祖,古代第一個以國爲單位的企業家。
傳遽(ju):《周禮》、《左轉》等記載,傳遽相當於後世驛站,車馬休息之所,也是信息傳遞中途休息的所在。亦代指傳遞信息。《禮記·玉藻》:“凡自稱……士曰傳遽之臣。”孔穎達疏:“士位卑,給車馬役使,故稱傳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