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秦臻整個人如墜冰窖。

    原來痛到極致竟是麻木。

    她站在烈日之下,耳邊嗡嗡的響,內心鮮血淋漓。

    她一直知道父親刻板嚴肅,對她要求甚高,但她知道父親是愛她的,雖然她也曾在小時候羨慕過,父親抱着秦如霜笑着轉圈的場景。

    但她知道自己是嫡女,是表率,哪裏能如庶妹一般自在?她很努力的學習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在寒冬臘月也從不停歇的學習貴女禮儀,她一步一步成爲貴女圈的標杆領袖,她的父親便會拍拍她的肩膀,誇獎一句,‘很不錯。’

    家裏的資源,圈子裏的聚會,更多的都是她去參加,她是秦家嫡女,代表着秦家門面,她是父親的驕傲。

    可這一刻,秦臻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

    她的父親,似乎從未愛過她。

    否則,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就拋棄了她?

    這一刻,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炸開,她的父親愛的是不是其實只是她爲秦家爭得的那份臉面?

    眼看着秦奎就要進入大門,秦臻突然咬牙問道,“秦相,您愛過秦臻這個女兒嗎?”

    這句話是她內心深處最後的一絲希望,是她遭遇人生不公,陷害慘死之後重新活過來的最後溫暖。

    而此時,便見秦奎腳步一頓,頭都未回,只有聲音傳來,“本相只有一個女兒,如今的六皇子側妃,秦如霜。”

    話落,擡腳進府。

    砰的一聲,大門關上。

    炎炎烈日,秦臻站在那裏,看着閉合的大門,耳邊是秦相冰冷無情的話音,‘只有一個女兒,秦如霜。”

    那她呢?

    她呢?

    她又是誰?

    秦臻眼淚流出來,她死死咬着脣瓣,生怕那嗚咽聲溢出來。

    天很熱,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

    她就那麼怔怔的站在原地。淚流滿面,心如刀割。

    “呵......”

    突然間就覺得自己可笑可憐又可悲,於是她便真的笑出來,邊笑邊流淚,狀若癲狂。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會被全部人拋棄,明明她什麼都沒做錯啊。

    痛。

    好痛啊。

    一顆心鮮血淋漓。

    良久,秦臻擡起腳,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陽光很熱,可是她的心卻寸寸成冰。

    秦家嫡女,才貌雙馨,不過一場笑話,笑話而已!

    ......

    街上行人匆匆,正是用午膳之際,秦臻麻木的擡腳走着,京城之大,竟似乎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該去哪兒,能去哪兒?

    秦家已無她的容身之處,而君家呢?那裏又何嘗是她的歸宿?她不是君緋色,若身份被懷疑,她又會被怎樣對待?

    “六皇子,這邊請。”

    秦臻麻木的走在路上,卻在恍惚之間,忽然聽到一道恭敬的男聲。

    耳邊本是嘈雜,可是那聲六皇子就這麼猝不及防的衝入腦海中。

    六皇子,蕭泓宇,她的前未婚夫。

    秦臻刷的一下擡眼,只見到一個藍色的身影一閃而過,進了對面的會英樓。

    秦臻的眼中瞬間爆發沖天怨恨,撕裂的感覺瞬間涌上心頭,活活被化屍的痛苦就在昨日,幾乎是下意識的,秦臻擡腳就追了上去。

    這個男人,曾經是她深愛的。

    他們於年少相識,相互成長,視彼此爲生命中的唯一,她一直堅信,她會嫁給他,可爲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

    我可以被全部人拋棄,可我要知道爲什麼!

    爲什麼連你也害我!

    秦臻腳步有些急促,眼睛發紅,小跑追上,越過兩三個人直接伸手推開酒樓的門,卻在此時,門從裏面被人推開,秦臻猝不及防的與來人撞到一起。

    “哎喲喲,誰呀,沒長眼嗎?”

    伴隨着一聲不滿的呵斥聲,秦臻趕緊站直身體,往旁邊退了一步,“抱歉。”

    “嗯?”

    此時便見那人擡起頭,俊朗張揚的年輕面孔,穿着一身騷包的暗紅色錦袍,手上拿着一把鑲金邊摺扇,一雙桃花眼風流多情。

    這人秦臻識得,謝侯府上的小世子謝之昂,父親乃皇上的親生兄弟康親王,母親是榮華郡主,謝之昂是真正的皇親國戚,從小金尊玉貴,嬌生慣養,在皇城中都是橫着走,是紈絝子弟中的頂樑柱。

    秦臻原本並不想跟他衝突,往旁邊一讓想着讓謝之昂先走,卻只聽他發出一道疑惑的聲音,忽然站定在原地,眯着一雙桃花眼緊盯着她的臉。

    然後下一刻,只聽他‘哈’的一聲,猛的伸出手,竟是一把扯下了秦臻臉上的面紗。

    “哈!君、緋、色,果然是你!”

    謝之昂大聲喊道。

    一聲吼吸引了會英樓大廳內所有人的視線。

    秦臻抿了脣,輕擰了眉頭。

    還沒等出聲,就聽謝之昂道,“君緋色,不是說你被我堂哥打了個重傷昏迷不醒嗎?你怎麼醒過來了?”

    謝之昂皺眉,一副不解樣。

    但隨即他就橫眉豎目,桃花眼瞪起,“我說你這女人臉皮怎麼這麼厚,你這是剛醒過來就又來堵我堂哥了是吧,還學會僞裝了,戴個面紗就以爲沒人能認出你來了?”

    謝之昂衝着秦臻嗷嗷喊道。

    那眼中的挑釁和厭惡絲毫不加掩飾。

    因爲兩人站在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裏,眼中帶着興奮和八卦的光芒,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

    “這君家大小姐可真是藝高人膽大,前些天剛差點被玄王爺打死,這又出來了,看看額頭上那道疤了沒有,聽說就是被玄王給一掌拍飛,撞在石頭上給磕的。”

    “兄臺,這到底怎麼回事?你給詳細說說?”

    另一人忙問道。

    這人是外地來做生意的,對這些天京都城內的熱門新聞不太瞭解,此時忙出聲問道。

    邊上那人也是個熱心腸的,當即就開口道,“兄弟,你一看就是外地來的,聽我給你好好說說,門口那額頭上有疤的那姑娘是咱們大將軍王的女兒,她們君家乃將門世家,爲咱們大夏國立下汗馬功勞,其父雷霆將軍深受皇上器重,三個兒子也是個個出類拔萃,可就這位君家大小姐長歪了......

    嘖嘖嘖,你是不知道,這君家大小姐性格啊,那叫一個狂,愛好那是一個色,咱們京都不知道多少男子都被她調戲過呢,那真是讓人敢怒不敢言。”

    這人說的特別詳細,周圍不少人那是一邊瞧着門口的熱鬧,一邊聽着知情人的科普。

    “可這君大小姐前些天可是踢到了鐵板,竟是藏身在皇家浴泉處,躲在了石頭後面偷看玄王洗澡,結果被一掌打飛撞上了大石頭,據說當時就吐血不省人事,被人給擡着丟回將軍府了。”

    “啊,這君家大小姐可真是膽大包天。”

    那人感嘆了一句。

    秦臻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那些嘲弄的、看戲的眼神通通落在她的身上,可她的心卻只有一片麻木。

    她活着,卻又好像死了。

    眼睛轉了轉,沒有瞧見蕭泓宇的身影,是進了包廂嗎?

    她擡起眼,看向擋在她面前的謝之昂,開口道,“謝世子,請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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