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伴隨着電閃雷鳴傾瀉在樹林中,頭頂的枝葉,劈啪作響。
一旁的驚鯢微微側身,哺育還是嬰兒的田言,鬼謠向另一側挪了挪身體,腿瞬間就被縫隙中砸下的雨點打溼了大半。
不就,一旁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驚鯢懷抱着已經安然入睡的嬰兒靜靜的看着天空。
許久後,她突然出聲,“你知道師傅是怎麼形容你的麼?”
鬼謠睜開眼,詫異的回頭看向驚鯢,如實的搖了搖頭,“不知道,他爲什麼不殺我?”
驚鯢低頭慈愛的摸了摸田言的額頭,嘴角掛着溫柔的笑,輕聲說道,“因爲師傅說你不過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鬼謠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只是沉默的低下頭。
他想到了當日含光劍主捏住自己頸側時的情景。
想必以那人的修爲見識,自然能看穿自己身上的古怪。
一個沒有心跳的人,確實夠可憐的。
擡頭望着漆黑的雲層,鬼謠自語般的訥訥說道,“我很感謝,他沒有殺了我!我這人很惜命的。”
“噗嗤……”
聽見身後傳來的詭異聲響,鬼謠沉着臉回頭望去。
驚鯢少有的粉了臉頰,她語氣頗爲怪異,“其實第一次的時候我還沒有注意,只是後來每次我身邊的人都死了,而只有你還活着,我就知道你是個……是個惜命的人了。”
鬼謠一臉黑線的轉回頭,卻也釋然的笑了一下,“你直接說我怕死就好了。”
兩人都沉默了起來。
“其實對於我們來說,也許死更是一種解脫。”驚鯢囈語般輕輕說道。
鬼謠搖了搖頭,似是嘆了一口氣,擡頭望天,“老天爺讓我來到這個世界,我怎麼能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好死還不如賴活着,活着雖然身不由己,但是,我卻能清晰感知這個世界的存在……”
驚鯢再次沉默了下去,許久後,她忽然問道,“之後你打算怎麼辦?羅網的任務沒完成,只有你自己活着,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鬼謠愣愣的看着天,“我不知道,也許從今以後亡命天涯了。”
“羅網,不死不休!你逃不掉的。”
鬼謠咧了咧嘴,“逃不逃得了,總得試試,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一拼,也許還有希望。”
驚鯢聞言低下頭,似乎是在思量什麼。
雨忽然開始小了起來,鬼謠站起身,看着驚鯢問道,“需要我送你一程麼?”
驚鯢擡起頭看着鬼謠,似乎終於下了個決定。
“幫我一個忙!”
鬼謠點了點頭,“你說。”
“帶着阿言走,我替你們攔下羅網!”
……
摟着懷裏酣睡的嬰兒,鬼謠一時間竟有些彷徨,他不知道剛剛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應下了這不可思議的差事。
腦海中驚鯢緊緊抱着嬰兒,戀戀不捨的樣子還在重複。而他已經踏上了臨時奶爸的征途。
耳邊似乎還有驚鯢臨別的話語,“羅網的目標是我,今晚我殺了這些人,和羅網的衝突已經不可調和,我會處理掉這些屍體,你就當做也被我殺掉了。想必他們之後的追兵也快來了,有我吸引他們,你們才逃得掉……”
感受着懷裏嬰兒軟軟的呼吸,鬼謠緊了緊捆着她的布帶,“今晚一定要出了這片林子!”
……
看着不遠處近在咫尺的繁華城市,已經蓬頭垢面的鬼謠不由得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好好歇歇了。
這是鬼謠最引以爲傲的。
回想一個月的經歷,鬼謠也是連連苦笑,最大的問題便是田言的口糧。
自從帶着田言出了林子後,他就淨撿偏遠地方走,一開始倒還捉了只母鹿,田言也有喫的。
可後面鹿乳明顯不足了,鬼謠無奈只能放掉了小鹿,而他也不得不帶着田言向着有人煙的地方走。
一個月來輾轉奔波,有人的地方他會給田言奢求一些牛羊乳,偶爾遇到好心人也會幫忙哺育。
兩個人就這樣磕磕絆絆的走了一個月。
懷裏的田言忽然伸了伸胳膊,打了個哈欠,悄悄的醒了過來。
鬼謠低頭用手指劃了劃她的臉蛋,引得田言一陣咯咯地笑。
只是無比放鬆的鬼謠卻沒能注意在二人的不遠處,一個坐在車裏的富商看見他們後忽然變了的神色。
那人吩咐了手下的隨從悄悄的跟了過來。
……
鬼謠抱着田言順着人流拼命地逆行而走,他的肩膀被一支弩箭射穿,鮮血順着透體而出的箭頭滴滴落下。
臉色無比的陰沉,鬼謠知道,他們終究還是被羅網給找到了!
既然羅網出現在此,那也就是說驚鯢的計劃失敗了,而落在羅網手中,驚鯢的下場可想而知。
雖然對此刻有過料想,但當這一刻來臨,鬼謠還是覺得事情簡直糟糕透了!
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而且前面似乎也有人在包抄過來,鬼謠心下焦灼。
忽然看到路邊的首飾攤子前站着一位年輕婦人,他咬了咬牙徑直穿了過去,在年輕婦人一臉驚訝的面孔中,解下懷中的田言塞到了她的懷裏。
“勞煩幫忙照應一下!求你保護好這個孩子!”
年輕婦人聽聞鬼謠的話,在經過初始的驚訝後,竟然很快鎮定下來。
看着穿透鬼謠身體,還仍在滴血的箭頭,她交代了一句,“我們在城中的‘紫竹軒’居住,你事後可來此處尋我。”
說着女子牽起一旁一個正好奇打量的白髮女孩的手,上了旁邊的馬車,在車伕的吆喝聲中,馬車快速的離開了這裏。
鬼謠望着離去的馬車,心中頗爲擔憂,但此刻已經別無他法了,只能相信她了。
“噗!”
又是一聲銳器破肉聲傳來,鬼謠悶哼一聲,再次中箭,連忙尋了個方向,一頭扎進人羣中,隱匿了蹤跡。
……
遙遙遠去的馬車中,白髮小女孩認真的看着柔姐姐懷裏的小嬰兒,精緻的小臉上滿是好奇。
名字叫柔的年輕婦人也是一臉溫柔的看着懷中的田言。
忽然白髮小女孩問道,“柔姐姐,我們今天是不走了麼?”
柔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是啊,我們答應了別人,就在‘紫竹軒’裏等幾天。”
“哦,那雪兒今晚可以和她一起睡麼?”名叫雪兒的白髮小女孩指着田言說道。
“雪女想要和她一起睡?”年輕婦人笑着摸了摸雪女的頭,“她還太小了,現在還不行。”
“哦,好吧,雪兒知道了。”
“嗯!”年輕婦人掀開車簾,對着外面的中年男人說道,“管事,派人先去‘紫竹軒’訂好房間,再着人去尋個年輕乳孃回來。”
“是,閣主,我這就去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