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楊逍一動不動的維持這一個姿勢坐了幾個時辰,源源不斷的控制着力道以自己的內力護住鳳寧經脈不被突然暴漲的內力沖毀損傷同時幫她把內力控制在一個範圍內緩緩的灌入她的全身經脈。

    麗娘見楊逍果真只是在幫鳳寧療傷,也鬆了一口氣,但是也不敢徹底放心下來,楊逍在她印象中的浪子形象太過根深蒂固,一整個晚上麗娘幾乎也是一眨不眨的守在他們身邊,不敢挪動一下,深怕楊逍對鳳寧做出點什麼來。

    終於,東方泛起魚肚白,楊逍才緩緩撤掌,同時也解開了鳳寧的穴道,而鳳寧一得到自由也立刻溜下了軟塌,麗娘見狀趕緊過來想要扶住她,卻被鳳寧輕輕推開。

    她後退了一步站在楊逍面前,而楊逍則很隨意的靠在了軟塌靠背上,嘴角掛着的笑帶着幾分玩世不恭。

    鳳寧複雜的看着楊逍,現在是他們兩個人的狀態像是對調了一樣,楊逍滿臉蒼白,而她則恢復了神采,她於他應是初見,可是他卻爲了她做到如此地步,說內心絲毫沒有波動是假的,真的是假的!他看着她的眼神,恍惚中讓鳳寧彷彿看到是那個人,笑的毫不在乎、沒心沒肺,可是眼裏卻有着怎麼也掩不住的溫情脈脈,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爲什麼要救她,難道他,他其實是……鳳寧對自己荒謬的想法剛冒出來就立刻壓了下去,怎麼可能,他不是他,不會是他,他是楊逍,他只是還沒見到那個人而已,而自己算什麼,倚天裏壓根就沒有自己這號人物,下意識的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孔,是因爲這張臉嗎,對,一定是因爲自己這張臉,他有他的宿命之人等在前方,那個人不是頂美頂美,卻得到了他一生一世的深情,深情的讓她動容羨慕,可那個人不是她,她不能有那些不切合實際的幻想。

    “怎麼容姑娘這樣看着在下,是太感動了決定以身相許了嗎?”

    “我叫鳳寧,鳳凰于飛的鳳,寧靜致遠的寧。”鳳寧看着楊逍彷彿永遠沒有正經的樣子半晌,突然來了一句之後,甩下一句“麗娘,照顧好楊左使。”之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這是明教楊左使,攏在袖子裏的手指狠狠扣進掌心,彷彿疼痛才能讓她守得一絲晴明,儘管知道他不是寶玉,可是,她的內心深處的矛盾讓她痛苦不堪,她明知他是楊逍,卻依然想告訴他她的名字,而不是一個虛假的……呵呵,大概是多想了吧,他一定轉身就會忘記。

    “鳳寧,真是好名字……坐忘峯風景雄渾大氣,美輪美奐,和你的畫意很是相襯,你定喜歡,不如……你隨我去看看。”

    鳳寧聽到楊逍低沉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心好像漏跳了一拍,但是終也只是頓了一下腳步,卻未回頭,徑直走了。

    “鳳寧?”看着鳳寧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目光低垂,嘴角勾起一絲淺笑,彷彿是意料之內,又彷彿是無奈失望,他低聲念着她的名字,起碼,忙活了一整晚,還是有回報的,這不是就知道了佳人姓名了嗎。

    無視掉麗娘防賊一樣的眼神,楊逍打量了一圈這個房間,又是她的閨房,呵,她和別的女孩子真的很不一樣,那不是裝出來的清高,而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簡潔優雅,這房間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女孩子的房間,更像一個文人雅士的書房。

    房間裏掛着幾幅畫,一看就是出自她的手筆,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心境,畫出來的都是撲面而來的肅殺冷凝,她的仇人,汝陽王妃?居然不是汝陽王,而是汝陽王妃,楊逍覺得他對她越來越有興趣了。

    “呵,鳳寧,真是個好名字。”楊逍很快就覺得陣陣疲憊襲來,一個晚上,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居然甘心情願耗費自身真氣爲她護體,他真的累了,他也沒有空再理會房間內的麗娘,不遠處別的房內,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麼,想着想着,睡意襲來,楊逍疲憊的慢慢沉入了一片黑暗當中,昏睡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靜室內,鳳寧正在書桌前給殷野王寫信,她知道自己該回江南了,驚動了總壇的人,義父差不多也該知道了,殷野王幫她擋不了多久,她必須得回去了,這次她栽的太狠了,簡明扼要的在信裏寫了一下這些天所發生的事情,主要是通好氣交代下怎麼要和義父解釋,當然,信裏她省略了有關楊逍和十香軟筋散的事情。殷天正的性格她清楚,本來她這次就是趁着老爺子閉關瞞着老爺子偷跑出來的,誰知道居然落得這麼個一身狼狽,回去必定少不了一頓訓斥。

    一想到殷老爺子滿臉嚴肅的板着臉教訓她和殷野王的樣子,她的心裏反倒生出一種有親人關心自己的親切感,她六歲家中遭逢大難,被殷天正所救之後收爲義女,十多年來視如己出,教導她武功,養育她長大,她早就將殷天正視爲親生爹爹。可是……她的仇不能不報,這心結一日不解,她的心就一日得不到安寧。

    想到這裏,鳳寧眼前彷彿又浮現出那一夜山莊內血流成河的景象,她忘不了,也不敢忘,本來隱世的山莊,溫和的兄長,來來往往的僕從,一夜之間,全沒了,她中劍被兄長耗盡真氣護住心脈後推入水中才求得一絲生機被得到消息的殷天正匆忙趕來救下。

    每當一想到那夜的恐怖情景,她就覺得胸口那個舊傷彷彿再次掙開一樣隱隱作痛,她不能原諒,無法釋懷,一定要那個人,死。

    鳳寧的手不自覺的用力,手中的玉做的筆桿已經浮現絲絲裂紋,她慢慢的把筆放下,動作緩慢優雅,可是那筆桿卻在離開她的手的那一刻就立刻斷成了幾截,她卻視而不見,把寫好的信拿起來小心的吹乾,然後封進信封裏,喚來一個手下,叮囑幾句,把信交給了他。

    做完這些,鳳寧想了想,轉身走到一個架子前面,這架子就是普通博古架的樣子,卻放得大多都是大小各異、材質不同的匣子,像是猶豫了很久的樣子,最終還是伸手取了其中一個匣子下來,捧着到桌子前面,打開香爐的蓋子,然後匣子裏拿出一顆青綠色的東西投了進去。

    鳳寧含了一顆藥丸在嘴裏,然後捧起香爐,透過雕花鏤空的間隙,她看見那香在緩緩的被闇火慢慢焚噬,然後空氣中飄蕩出一絲清冽的冷香。她捧着香爐,慢慢的向自己的閨房走去,此時正是清晨,晨光透過窗格撒到她身上,嫋嫋的清煙環繞着她的輕紗廣袖,襯得她更加恍若仙子,她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房間,推開房門,隔空一個珠子打過去,正好打在麗孃的穴道上閉了她的氣息,對上麗娘喫驚的眼神,她食指抵在嘴脣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手指往後一勾,示意麗娘出來。

    香氣嫋嫋,鳳寧伸手輕輕一拂,白色的煙霧隨着氣流的變動被送進了室內,只一小會兒,房間內便是充滿了那淡雅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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