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郊外,城西三十里,抵達渡口之前,鳳寧已經託了風衍悔安排好了一切,殷野王安排的人手,均被她三言兩語打發了回去覆命了,好在她平素裏性子也是這樣的,不喜歡太多人跟着,所以並無人起疑,直到那些人都走了,鳳寧這才鬆了一口氣,要是讓殷野王知道了楊逍在她這裏,非得立時追到蘇州來不可。
船早就在渡口準備妥當,鳳寧徑自上了小舟,楊逍剛要跟上卻被風衍悔擋了下來,本來剛剛下車的時候,風衍悔一見果然楊逍藏在鳳寧的車架內,就已經臉色大變,想要拿下楊逍,可是被鳳寧阻止了。
“小姐,此人極度危險,決不可……”
“我們這些人加一起都不會是他的對手,我相信楊左使若想對我不利,剛纔在車上就可以置我於死地了。”
“小姐……您這樣做……野王少爺那邊……”風衍悔擔憂的看了看楊逍,又看着鳳寧壓低聲音道。
“你們不要多嘴阿野便不會知道的。”
“可是小姐……”風衍悔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被鳳寧打斷轉而問起了別的事情“好了,風叔,我交代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哎……已經查到線索了,我們的人正在跟進,相信這兩天就會有回覆。”
“很好,讓他們動作快一點。”鳳寧又交代了幾句,然後剛轉身,又想起來什麼,說“風叔,讓他也上來吧。”鳳寧看了看楊逍,略頓了頓,輕聲說了句,然後轉身進了船艙。
“小姐……難道真要帶着他……”
“風叔。”
看鳳寧完全不會改變心意,風衍悔只好不情不願的放行了,楊逍遂一臉得意的頂着風衍悔不太友善的警惕的目光,毫無壓力的跟着鳳寧上了船。
鳳寧、楊逍和風衍悔獨乘一個小船,風衍悔掌舵,只見他熟練的划槳撐篙,這一葉扁舟在平靜的湖面上便輕捷靈動的劃過,舟行太湖,幾經轉折,一眼望去,煙波浩渺,水色翩然直接天際,這裏水域廣闊,碧波萬頃,舉目四望,無邊無際。此時正是初春,湖水泛着微微的碧綠,天地間不如夏季熱鬧,泛着說不出的蕭條之感,乘着這小舟飄蕩湖面之上,只聞得船槳一下一下劃過水面那緩慢悠長的聲音,反而更襯得四下裏寂靜極了,天地悠悠,縹緲廣闊,極易讓人產生一種寄蜉蝣於天地之感。
不知行了多久,小舟劃入一片枯黃的蘆葦蕩,此時正是夕陽西下,黃昏的暖光柔柔的隨着波濤盪漾,晚風輕拂,小舟左搖右蕩,這裏水道縱橫複雜暗流洶涌,蘆葦一叢一叢的,看似隨意生長的,楊逍本來只是當看風景隨意看着湖光山色,看久了反而看出點不一樣的門道,這竟是奇門遁甲,頓時來了興趣出了船艙站在船頭看着,風衍悔見他出來,一猜就知道是什麼事,頗爲得意的對他道“這些,可都是小姐佈下的。”
楊逍回頭看了一眼鳳寧,她始終閉目養神一言不發,突然越來越覺得她很神祕,很有意思,她竟然在家門口利用蘆葦蕩擺了一個奇門遁甲陣法?把進島的水路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迷宮,呵,這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蘆葦蕩,看似風光正好卻沒想到居然暗藏這樣的洶涌,這裏水道若不是有人領路,怕是極其容易迷失在裏面,永遠困死也出不來。這一路走來,他對她越來越好奇了。
可是,楊逍敏感的察覺到,這一路上越靠近水岸邊,鳳寧的情緒似乎越發低落,原本上了船就一言不發的她,此時更是默默的低垂着眼簾,神色黯然,如入定了般端坐着,看上去心事重重。
“小姐,快到了。”風衍悔衝着船艙裏喊了一聲,船劃得更快了,片刻便穩穩停靠在了木質的渡口岸邊。
鳳寧只是“唔”了一聲,起身出了船艙。
風衍悔先上了岸,伸手扶着鳳寧也下了船,鳳寧舉目四望,只見碼頭兩側錯落有致的幾個小房子,青石磚鋪就的大道從碼頭一直延伸出去直通山莊,一切都如記憶中一模一樣,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她都極其熟悉,她出生在這島上,這島上每一處都留着她曾經的歡聲笑語,可是,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她站在岸邊良久,風衍悔明白她心中的苦楚,也不催促,最後只聽她長嘆一聲“風叔,我們走吧。”
“這就是你家了?”楊逍饒有興趣的跟着鳳寧上了岸,打量着島上這座宏偉的山莊。
鳳寧看了他一眼沒有搭話,僕從們早就收到消息在包倩倩的帶領下肅穆的立在門口等待他們的主人迴歸。
“小姐!”
見他們下了船,自有人去接手後面工作,參和莊離水邊不遠,他們走了幾步就能見到那大氣滂沱的門楣,參和莊三個字以行書寫成,入木三分,那筆跡蒼勁有力,悍然氣勢撲面而來,細品之下又有一番鬱郁之氣。
僕從環繞,齊聲高呼參見,十分有氣勢,讓楊逍不僅對她又有了新的認識,她坦然自若的走過,顯然從小就極爲習慣這種前呼後擁的生活,若是沒有仇恨,她這般身世大概能過的肆意快活、一輩子順遂的人生吧。
“小姐,你回來了。”包倩倩先是規矩的上前見了禮,擡起頭來已經有些激動,語帶哽咽。
“恩,我回來了。”鳳寧的看到包倩倩表情纔算是柔和下來,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
風光顯赫一時的慕容家,因十年前的那場慘禍,四大家臣也只剩下了風衍悔和包倩倩兩個人而已,風衍悔的兒子女兒和包倩倩的父母以及另外兩家人,都在那一夜被屠戮殆盡。後來是本來已經告老的風衍悔拖着老邁的身軀爲她重新再撐起了整個參合莊,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她,而包倩倩,比鳳寧年級還小,那時候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童,也是風衍悔一手給她帶大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風衍悔和包倩倩對於鳳寧的意義早已超過了所謂的家臣,對她而言更是不可缺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