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穿胸而過的痛苦讓殷野王忍不住的低聲哼了一聲,而眼前那人卻似乎無趣極了的樣子,撇了撇嘴,嘆了口氣,然後面不改色的把長劍抽了出來,滾滾血珠沿着劍刃滑落。

    “少主!”鷹衛更加瘋狂的殺向身邊的阻礙,想要殺出一條血路,可是屋頂上的箭雨密集的紛紛而落讓他們僅僅是自保就已經用盡了全力,不得不逼得衆人再度紛紛後退。

    這是殷野王十六年後第一次再見到這個女人,依然是記憶中那般明豔,隨着歲月的沉澱,她不再是那時高傲的少女,多少年手握權勢薰陶出來的高高在上上的威儀讓她顯得更是華貴無匹、氣度雍容,是了,這個女人就是慕容鳳安,造成了鳳寧這一生的痛的元兇。

    此時的慕容鳳安,已經三十多歲了,可是習武之人本身就看着年輕加上向來優渥的生活的滋養,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一身暗紅色夾金線緙絲衣裙襯得她原本就姣好的面容更多了一份凌厲的美感。須知紅色最是挑人,穿個不好便是落了庸俗,可是這一身紅色衣裙被慕容鳳安穿在身上卻分外搭配。

    她手握長劍,眼睛慵懶的半睜着,頗有些無趣的意思,看着殷野王捂着傷處倒退了兩步,手腕一抖,刃上的血一滴不剩被她甩到地上。是把好劍,半點血漬不沾,劍刃森森泛着光,鹿皮的軟靴子踩在青石磚上半點聲音也沒有,無聲無息的再次向他掠了過來。

    是了,殷野王送走了貝錦儀之後,也沒有立刻回到金陵,反而是帶着人直接狂奔向姑蘇。她到了,她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更快,那個時候,殷野王估摸着,距離鳳寧恢復內力還有個兩三天,慕容鳳安這個時候回來,一旦找到了鳳寧,或者進去了參合莊,對鳳寧而言都是莫大的傷害,他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的發生。

    收到消息的殷野王無比悔恨,他恨他自己衝動之下給鳳寧下了藥,給她造成了這樣潛在的風險,又心焦那慕容鳳安詭計百出,會不會先一步找到鳳寧,好在那慕容鳳安不知爲何繞過金陵直撲姑蘇而去,並沒有尋找鳳寧的意思,亦或者,她想直取參合莊,然後逼鳳寧來找她?

    無論哪一種,他都不想讓鳳寧直面這危險。所以,他便打算先下手爲強。畢竟,這次她是祕密南下,從收集到的消息來看,並沒有帶許多人,只有十幾個高手左右的高手隨行。

    他事先收買了當地官員把這一代所有巡街差役調開方便他行事,又在引入她的別院的水源中下了毒,緊接着又蠱惑了蘇州知府說這是一夥兒明教反賊,慕容鳳安是隱祕身份來的蘇州,並沒有通知沿途官府,所以蘇州知府並不知道來的竟是然汝陽王妃,殷野王又在江南經營已久,官府和天鷹教可謂是狼狽爲奸、沆瀣一氣,這一次蘇州知府被殷野王一番遊說加上金錢攻勢,便竟真的聽了他的調了人手去圍了慕容鳳安的落腳地。

    可是,他完全沒想到的是,她根本就是早有準備,別院中埋伏了大批的人,他們一踏進這院子便意識到中計了,什麼十幾個,別院裏潛伏了百十號的人馬,就在他們潛入別院的時候,尖銳的哨聲劃破黃昏,牆頭、房間中突然就涌出來大批人把他們團團圍住,本來作爲他送過去轉移視線的炮灰那些府衙官兵被毫不留情的一陣箭雨覆蓋之下一個活口都沒留。慕容鳳安懶懶的倚在院子裏臨湖的美人榻上,身下墊着是一張上好的白虎皮,身旁的矮桌上擺着各色精緻的水果小點,像是沒聽見這院中嘈雜的動靜一樣,依然悠悠然的在品茶賞景。她沒中毒?!!甚至她身邊的人,這個別院裏的所有人,都一點事兒都沒有?

    若殷野王從不認識她,甚至都會有些欣賞她這波瀾不驚的氣度了,可是他可知道她這端莊大氣的貴婦模樣下是一副什麼樣脾性,再看看周圍的人,他還有什麼不明白,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他卻一點都沒察覺,她分明準備充足,擺明了一副請君入甕的架勢,再看牆上站着的大批弓箭手,已經彎弓搭箭蓄勢待發,他算錯了以爲她是祕密潛入,她的確從大都出來只帶了十幾個人,可是半路上她已經提前用汝陽王的令牌調動了大批的官兵,早就守在這裏,這些人可不是江南那些收了他的賄賂會給殷野王通風報信的牆頭草,而是真正的汝陽王麾下征戰多年的鐵血軍士。殷野王心中涼了半截,他今夜看來要一無所獲了。

    慕容鳳安一手託着頭,像是剛睡醒的樣子,秀氣的打了個哈欠,揮了揮手,身邊護衛的十幾人紛紛散開向兩邊退去只餘玄冥二老,她從榻上站起身來轉過來看着殷野王,還是他熟悉的那副帶着傲慢和慵懶的笑意,她輕啓朱脣,道“喲,殷家的小子,這麼等不及啊。”

    殷野王對鳳寧這一世這一對兄姐本來談不上有什麼觀感,他和鳳寧沒有重生在一處,只是憑着本能認定了對方和自己在同一個世界,只是茫茫天地找尋不易。若不是因爲鳳寧,慕容家這對兄妹,對他而言也就是老爺子的忘年交。金陵和姑蘇相隔不遠,可是他第一次見到鳳寧時候他已經是十一、二歲半大的孩子了,老爺子帶他去慕容家拜訪,那時候鳳寧四歲。兩人隔世重逢,自然要好,兩家見兩個孩子玩得好,只當是孩子投緣,加上那時候殷天正需要經常往返於光明頂和江南,在家的時候本就少,索性不在家的時候就給殷野王扔到了參合莊上,讓他們二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如此一來,殷野王纔對這個傳奇家族有了些瞭解,相處久了,見他們也是真心疼愛鳳寧,纔對她這一世的哥哥姐姐有了幾分好感。

    他是真心爲鳳寧高興,她前世血親全都喪命,留她一人孑然一身的活在世上,就算他對她再好,也彌補不了父母兄長的親情關懷,轉世一次她卻又有了家人,他本是心中極爲高興的,可是誰知道,命運面前卻有一個更大的悲劇在等着她。

    那一天,他記得是鳳寧的生辰,他精心準備了禮物準備送給他,央着殷天正帶他去參合莊,要給她個驚喜,可是……

    他忘不了那一幕,參合莊附近的水面染成血海,他的鳳寧,隨着水波沉沉浮浮不知死活。那一夜他終於明瞭了前世鳳寧親眼見到親人死去的感受,那一刻血液瞬間被凍結成冰,再以義無反顧的姿態沸騰起來衝上大腦,再多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他眼中只看得見她,只有她,天地間彷彿也只剩下她。

    殷天正無暇顧及其他,救起她立刻折回了太湖邊上的別院,耗費了一整晚用內力吊住了她的命,又天南地北的蒐集好些奇珍異寶纔算給她這條命徹底保住了。他們從她口中知道了那一天的驚變,慕容鳳謙身死,參合莊被屠,鳳寧九死一生,自那時起,慕容鳳安,變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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