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房裏來了個不速之客,楊疏寒進門的方式很不客氣,他沒敲門,直接叫小昭點住了欲阻止他的清風明月,然後自己推門便進去了,門關上,隔絕了所有視線,誰也不知道他和宋青書究竟交流了什麼。

    楊疏雨得到消息匆忙趕過去的時候,楊疏寒正好推門出來,她又急又怨的瞪了哥哥,來不及說一句話便匆匆衝了進去。楊疏寒沒管她,出門之後,氣勁一彈解了清風明月的穴,然後帶着小昭走了。

    宋青書黯然的坐在輪椅上,楊疏雨闖了進來,緊張的伸出手抓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他,一邊說道“怎麼樣,你怎麼樣啊?我哥哥跟你說什麼了?你沒事吧?說話啊!”

    宋青書像從未認識過她一樣,擡頭看着她,看了良久,最後緩緩說道“楊姑娘,我……”

    “怎麼了?到底怎麼了你?”宋青書吞吞吐吐,楊疏雨急了起來,抓着他問。

    宋青書想起剛纔楊疏寒對他說的話,大意是告訴他,張無忌有大恩於他們兄妹,也有大恩於明教,楊逍有意做主把疏雨嫁給張無忌,楊疏雨對他這救命之恩,讓他就不要放在心裏了,反正以後,他也得叫疏雨一聲弟妹,這救命之恩總是無以爲報,終究不是那麼回事,索性也就算了。楊疏寒擠兌人的功力不亞於其父楊逍,他冷着一張臉和他的毒舌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明刺暗諷的幾次強調“救命之恩”不要放在心上,指桑罵槐的指他對不起楊疏雨,最後又特意告知他們離開前,楊逍就會給楊疏雨和張無忌的婚事定下來,楊疏雨的母親鳳寧和張無忌的母親殷素素是姐妹,同是殷家小姐,他們和張無忌是姨表親,若是他們倆成婚,那叫親上加親,長輩們都樂見其成,所以想來,只要楊逍開口,這事兒差不多也就定了。

    之前宋青書想的挺好,自己以爲自己放手的很瀟灑,楊疏雨嫁給張無忌纔是最好的選擇,現在讓楊疏寒特意到面前這樣一說,反而心中覺得像是打翻了油鹽醬醋叫人都絞到一起了一樣,心中五味雜陳,他想到這姑娘一路上對自己的細心照顧,想到她爲了自己差點丟了一條命,然後又不由自主的隨着楊疏寒的話去想,有朝一日張無忌帶着楊疏雨在自己面前,自己要稱呼她一聲弟妹的情景,不知怎的,本來以爲自己可以十分釋然,卻想到那個場景的時候,心竟然不是滋味起來。他曾經以爲自己是那麼喜歡周芷若,可是,當他之前身中七蟲七花膏要死了的時候,他滿腦子想的卻是要給楊疏雨買個簪子。

    宋青書也一度迷茫過,用情不專,隨風搖擺,他竟是這樣的人嗎?他的傷會好的,他會恢復的,還是從前那個江湖上人人稱羨的玉面孟嘗,楊疏雨就算嫁給了張無忌又怎樣呢,他還可以去追求他的周芷若啊,可是,當楊疏寒真的站在他眼前,告訴他自己妹妹很快就要定給別人的時候,他突然緊張起來,不由自主的便神思恍惚,他不想的,不想楊疏雨嫁給張無忌,後知後覺的,他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除了最初的日子擔心周芷若的安危,他竟然沒有一次再念過她,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魔教小妖女,她任性,脾氣暴躁,刁蠻又毒舌,可是,她卻一路上細緻周到的照顧着他,最後,還救了他的命,他卻不知珍惜,自以爲給她做了最好的安排,直到楊疏寒來告訴他她要嫁給張無忌了,他才驚覺他的心有多麼的不甘,不想放手,他不想看到她和別人郎情妾意、舉案齊眉。

    此時楊疏雨緊張的抓着他的肩膀看着他,讓他心中的異樣更加明顯起來,他突然很想伸出手抓住這隻手,這麼想,他也這麼做了。

    楊疏雨喫驚的看着他緩緩的、顫顫巍巍的擡起了右手,他的手擡高了不到一尺,額頭上已經佈滿了冷汗,彷彿這個簡單的動作就已經要耗盡他全部的力氣,他慢慢的舉起右手,拼盡全力的慢慢挪動,挪到了左肩的位置,她的手正抓在這裏,他盡了最大的努力,最後終於他的手掌緩緩的碰到了一下她的手。

    “疏雨……我,我能……我能這樣叫你嗎……”他似乎是有些怯懦,然後鼓足了勇氣輕聲問出來。

    “……你說什麼……”楊疏雨愣在那裏,眨了眨眼睛,似乎不解其意。

    “我……我的私房都給你,你幫我管着,好不好……”宋青書似乎更不好意思了,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不敢去看她的臉。

    “……你……你是……”

    “等我好了……我陪你去挑簪子……師弟給的珠花,你不要戴好不好……”

    “……你……”

    至此,楊疏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流着淚拼命點頭,嘴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答應了?”宋青書先是淺笑了兩聲,如釋重負的呼了一口氣,他努力的擡手去握楊疏雨的手,楊疏雨連忙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她唯恐自己是在做夢,直到感覺到他努力的回握才終於確認了,他剛纔說的都是真的,一下子撲倒在他懷裏哭了起來。

    透過敞開的房門中能看到楊疏雨倚在輪椅旁邊枕着宋青書的腿痛哭着,兩個人手拉着手,而坐在輪椅上的宋青書則輕聲細語的在安慰着她什麼。

    楊疏寒拉着小昭坐在樹枝上,遠遠看着房內發生的一切,宋青書要是再妝模作樣的拒絕疏雨,他就給他爹進言讓疏雨嫁給張無忌,再給那個周芷若宰了,一輩子叫他都活在愧疚和痛苦當中。

    小昭好奇的問道“公子,你怎麼知道宋少俠會和小姐說呢?”

    “哼,”楊疏寒冷哼了一聲,說“因爲他是武當三代第一人啊。”見小昭面露不解,他解釋道“他從小到大都得到的太多了。他爹是武當代掌門宋遠橋,他是武當三代弟子第一人,自小就一直在得到,他從來沒有失去過什麼。”

    沒有失去過,所以輕而易舉就在身邊的東西就從來不會珍惜。

    小昭本就聰慧,楊疏寒說到這裏她哪裏還有不明白的,擡起頭,她看着楊疏寒的俊秀的側臉,這張臉也不是一開始便這樣冷峻的,小昭想,她完全能明白能體會他的心境,相比起宋青書,楊疏寒也好,楊疏雨也好,他們從小和母親相依爲命,他們得到的不多,所以那一點點愛都顯得彌足珍貴。楊疏寒再說宋青書的時候語氣中含着微微的諷刺,可這何嘗不是另一種酸楚和羨慕。

    “這樣一來,疏雨會開心了吧。”楊疏寒的聲音縹緲,像是自言自語的喟嘆。

    是誰說楊家兄妹不好哄的,其實他們讓他們開心真的很容易,想到這裏,小昭伸出手去拉着楊疏寒笑道“那公子呢,怎麼樣才能讓公子開心呢?”

    楊疏寒回過神來,回握住小昭的手,把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口,一向冷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來,低下頭和她額頭相抵,輕聲道“只要你一直跟在我身邊就好啦。”小昭閉上眼睛輕輕和他靠在一起,臉上兩個梨渦讓她一笑顯得格外甜,楊疏寒溫柔憐惜的輕輕在她嬌嫩如花瓣的脣上親了一下,轉而抱着她的肩膀,兩個人做在樹上依偎在一起,過了許久,小昭聽見他說“要快些長大啊,我等你長大。”她睜開眼擡頭看了他一眼,他閉着眼睛靠在樹幹上,好像正在小憩一樣,剛纔的一切好像一個夢,聽到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她笑了笑,閉上眼睛繼續靠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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