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仔細的給謝遜換洗一番,然後又給他看了身上的傷。謝遜身上鞭痕交錯,新舊痕跡雜疊在一起,從這些已經癒合的傷口可以看出,他起碼被人關在這裏超過三個月了。一想到自己多年來一直掛心懷念的義父竟然被人虐待,張無忌便心緒難平,心中一時忍不住酸澀又流下淚來。

    謝遜的皮外傷倒是沒什麼,只是內傷沉重,一直沒有好,被困在船艙裏密不透風,又行動不便,他恐怕連自我調息都不容易,更不要說將養了。那羣波斯人也只是保證他不死而已,並沒有怎麼給他延醫問藥,謝遜全是憑着自己一股意志力硬挺着的。早年他橫行江湖的時候,雖說武藝高強,但也並不是天下無敵,也是受過不少傷患,加上早年強行習練七傷拳積下的隱患,年富力強的時候倒不覺得,如今被人重傷了,內力大不如前,那新傷舊患的厲害便一下子顯露出來,謝遜的五臟六腑均受損不輕,他們若是再晚幾天來,恐怕謝遜便回天乏術了。

    那羣波斯人抓到謝遜純屬機緣巧合。

    在島上紮營後,他們當然沒有蠢到完全指望一個小姑娘就能拿到乾坤大挪移。這一年來,他們佔了此島爲大本營,不斷派人手出海和以各種名義滲透進中原。

    找到冰火島也是從海上北上的時候偏離航線誤打誤撞的,機緣巧合之下竟然發現了島上的謝遜。這羣波斯人來華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課的,自然也是知道倚天屠龍在中原武林的地位,於是先是以波斯明教總壇的身份叫謝遜放鬆了警惕,然後以聖火令引起謝遜的注意,欺謝遜眼盲,設下機關纔將他抓住的。他們逼迫謝遜從今往後不可聽從中原明教教主命令,要廢除中原明教的教主,一切事務皆歸總壇直接指揮,又叫謝遜動手殺了叛教的黛綺絲,謝遜當然不可能聽從,便被他們關在了船艙裏百般折磨。

    其實黛綺絲怎麼處置又有什麼要緊,只不過是初來乍到便擒下兩個中原明教的護教法王,便想着拿着立威罷了,沒想到黛綺絲有個同生共死的夫君和願意爲她深入虎穴險中求寶的女兒,而謝遜更是一身硬骨頭,到頭來哪哪都沒得逞,堵心得很。

    波斯人沒有想到謝遜如此的氣節,氣急敗壞,另一邊,滲透中原的計劃也並不順利,同樣的讓他們大受挫折。

    中原人千年文化薰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八個大字是深刻在潛意識中的民族意識,加上如今蒙古人天下是入侵中原得來的,元朝自建立之時便不斷有大小起義反抗之時,所以對於中原了整體來講還是十分排外的,波斯人的滲透舉步維艱。鳳寧想起汝陽王府裏養的那些異族高手,很多便是波斯人,又想起楊逍同她講過波斯總壇那一封比一封措辭強硬的給陽頂天的信,如今一切聯想起來,怕是波斯明教早就對中原起了心思。

    鳳寧和楊逍同時想到了這一點,兩人無聲的對視,眼神越發深意,只這一眼彼此已經明瞭對方所想。二人此時皆已想明白波斯總壇的人對中原明教的人是個威脅。

    楊逍有些傷感,明教源於波斯,初衷乃是惠.世.濟.民,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波斯明教教內風氣已經變了,以信仰操縱民衆,不思爲百姓謀求福祉,卻反過來利用這樣龐大的信衆斂財和追名逐利,如今甚至堂而皇之的打起了朝堂的主意。

    如今的總壇,早已讓楊逍失望至極,如今又看到謝遜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更是對總壇心生厭惡,所以再鳳寧對他比劃了幾個手勢意思要斬草除根的時候,也只是略鄒了鄒眉,並沒有反對。他和總壇本就沒有感情,他對明教的牽絆更多是因爲自己視爲父兄的陽頂天的緣故,再加上那他深深厭惡的黛綺絲也是總壇來的,而且當初便是心思不純,本能的就對總壇心底始終帶着一絲戒備和反感來,總壇又屢次三番來信叫他們歸順朝廷,以他的傲氣,如今叫他只因爲聖火令這死物就要聽從總壇命令,那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衆人商議,還是照着原計劃,天亮前要把整個島上清理一遍。

    本來是要留下受傷的謝遜的,可是謝遜執意要跟着一起,他還是要“看”着楊逍親手拿回來聖火令的,這兩兄弟雖說分開這麼多年,謝遜當年在光明頂也是看不慣楊逍的人之一,可是一旦到了這等大事,他也和其他人一樣,還是下意識的便會選擇相信楊逍。

    楊逍沉吟片刻,現在整條船上被殺的沒剩幾個波斯人了,剩下零星兩三個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帶上謝遜也不算什麼,這羣波斯使者如此可惡,叫謝遜親自收拾了也好,也算出了一口氣惡氣。

    此時黎明將至,夜晚的黑暗已經模模糊糊的顯露出褪去的意思,一般人總覺得夜色掩護是最好的行動時候,其實不然,晨昏交替的黎明纔是,這個時候,值夜的守衛經歷了一夜之後身心疲憊已經達到了頂峯,天光一寸一寸的亮起來所有人都會覺得黑夜過去了,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晨光最是曖昧,光影變化,在天光大盛之前其實可以隱藏很多事情。

    一行人就這樣摸了過去,很快,前面便響起了刀兵之聲。

    鳳寧一行人是偷襲,又是撿了晨昏交界正是曖昧不明的時候,好多人在睡夢中就被割了喉嚨,剩下的倉促應戰,被打的措手不及,一時間哀鴻遍野,慘叫連連。

    然後,忽聽得前方傳來兩下玎玎異聲,三個人疾奔而至。一瞥之下,只見那三人都身穿寬大白袍,其中兩人身形甚高,左首一人是個女子。光線昏暗,看不清他們面貌,但每人的白袍角上赫然都繡着一個火焰之形,竟是明教中人,只是三人衣袍凌亂,顯然也是倉促之間匆匆裹上的。

    三人一眼掃過眼前的慘狀,臉色蒼白,又驚又怒,只聽中間那身材最高之人大聲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話聲語調不準,顯得極是生硬。

    沒有人搭話,迴應他的只有一條掛滿倒刺的鐵鞭,從人羣裏如一條黑色巨蟒“怵”的猛躥出來,直撲向他們三人。

    倉促間雙手高高舉起,拿着手中兵器抵擋,此時太陽剛剛躍出海面,一縷金色陽光灑下來,正好照在他們手中那兩個尺子一樣的兵器上,金屬泛出一陣璀璨的耀眼的金色光芒來。衆人下意識眯起眼,那光線彷彿只一瞬間,在陽光角度正好的時候被折射出來,然後那一刻過去,便消散了,衆人定睛一看纔看清那三人手中拿的是什麼東西,原來那兵刃竟是一條兩尺來長的黑牌,剛纔那光線散去,那漆黑的不知是何金屬製作的牌子上折射出柔和細碎的金光隨着他們的動作像一條河一樣流淌着。

    楊逍眼睛眯起,臉色瞬間冷厲起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聖火令,烏黑的金屬牌子,上面鐫刻滿了花紋,晨光中金色在表面流淌,充滿了神祕和詭異。這就是聖火令,和明教典籍中描述的一模一樣,明教歷代教主信物聖火令,第三十一代石教主之時便遺失的明教珍寶,竟然真的在這三個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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