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北夜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卜算
    ???

    何陰陽抽出信紙,緩緩抖了開來。

    蒼勁的字體躍然紙上:

    嘿嘿!兩個小鬼。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就說明你們兩個已經在老朽的墳前磕了腦門,老朽甚是欣慰。

    唉,老朽一生無兒無女,唯有一個婆娘還被小日本子搶了去,一生淒涼如斯。

    老朽沒什麼好抱怨的,一生掘墳挖墓也算是做盡了壞事,喪盡了天良,如今這就要去閻王老兒那領罪去了,切勿傷懷。

    既然你們兩個小鬼與子侄之禮相拜,我斷然不能丟了臉面,便安然認了你們兩個後輩,就權當是對你們結識三年的感激涕零。

    老朽寂寞一生,鰥孤長隨,若非有你們的半年之約,倒還算添了一絲人氣。

    既然如此,我今不能吝嗇,我的那些好東西,你們想要,拿去便是。

    酒色財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雖然老朽盜了一輩子的墓,但卻深知墓葬之物對我無用,你們若是好心,不若在黃泉路上給老朽擺上一壺老酒,望鄉獨酌。

    老朽被紅煞折磨數十載,深知其毒,不忍看你二人年紀輕輕便深受其害。這銀杏樹,便交給你二人,每三年取油一次,用麻布封存,切勿置於洋火,暴殄天物。

    我已將此地遺留給你二人,地契藏於屋中,就放在那個傻小子垂涎的小瓶之中。獨留一個小院、一茅屋、一片林,望好生保管。

    不要說甚多感謝的話,相逢即是有緣,更何況,與你與我同病相憐,即便胡老八問起來,老朽也算不負所托,忠人之事。

    木鬼大陣已破,老朽即便去了,就走的乾淨,萬萬不會給世間留下禍患,落了詬病,背了罵名,遺臭萬年。

    老朽本就話不甚多,寥寥草草便寫到這裏。我本民國生人,毛筆字倒也湊合,繁體字甚是潦草,只希望你二人能深知、心知、知知,我亦安心離去。

    ……

    信寫到這裏也就結束了,這也並非是什麼信件,倒更像是一封遺書,落款是“鬼藏風,絕筆”幾個字。

    鬼藏風…這是老土夫子的名字嗎?好像是個化名。一直叫他老土夫子或是獨眼老頭,還真不得知他姓甚名誰。

    亦或許一生流離失所,亡命天涯,到了這般歲數連自己的名字都忘卻了罷。可是誰又能想到這世間又有一個深藏故事的無名之人就這般黯然逝去。

    遺書末尾最後一行,“深知、心知、知之。”讓我心酸無比。

    我當然深知老頭的遺憾、心知老頭的心願、但卻無法知之其沉重的一生。

    我能想像到,在生命最後的時光裏,他顫抖着雙手,拼勁全力寫下了這一行行,一幕幕。

    那可悲的人生對他來說死不足惜。他懼怕的是孤獨一生,死後依然無人惦記,他懼怕那一世的沉重就這般無人知,無人曉,無人緬懷。

    我二人的出現,也算是遂了他的心願。

    在茅屋的鍋臺上找到一瓶老酒,也許老爺子早就已經爲自己準備好了吧,就這般灑落在他的墳前,給他端了去。

    “長者,與世長辭,我二人定當,深知、心知、知之!”

    幾度叩首,淚已風乾。

    望着那孤獨的小墳,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太爺爺,兩人的心境莫不有些相同之處,而我家老老爺子卻是那長白山的魂。

    一生再過驚心動魄,非比尋常,死後也終究化成萬古枯,有人惦記,不需有人祭奠。

    跪的久了,站起來有些痠痛,八月的烈陽高照頭頂,任那冷冷清清也不再慘慘慼戚。

    我和何陰陽攙扶着走進了老頭的茅屋。那股子泥濘味依舊這般揮散不去。

    我們在鍋臺上看到了那個明朝汝窯的青花小瓶,就這麼個破瓶子,何陰陽當年央求了半天卻被連踢帶罵的攆了出來,如今想想不禁覺得有些可笑。

    小瓶子裏有張地契,名字果然是我和何陰陽,我倆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成了地主,還真有點一夜暴富的感覺。

    推了推門進了裏屋,頓時被裏面的玩意給驚住了,這老土夫子倒了一輩子鬥,稀奇古怪的玩意果真不少,而且看樣子大多年數久遠,十分難得,有得甚至連墓土都未曾刮掉。

    我對此道不甚了了,何陰陽這兩年接觸的古董比較多,也算是歪門邪道的行家,一會驚歎一會又是嘖嘖稱奇,一再叮囑我輕拿輕放。

    “拿你大爺!你還真打算把這些東西拿去賣啊!”我狠狠地颳了他一眼。

    何陰陽撓了撓頭,“這不都留給我們的嗎,這要是拿去拍賣,咱倆就發了!”

    “拉倒!”我狠狠地拍了他一後腦勺,“我告訴你休想!縱然那老頭把這東西都留給了我們,那也是他生前的念想,人家的東西畢竟是人家的,切莫伸手!”

    我頓了頓又道:“再一個…你我此道中人,都知道什麼是因果。這屋裏的東西畢竟都是從土裏出來的,挖墳掘墓多大因果?你應該知道,你若是真想早些死,我也不留你到五更!”

    聽我這麼說,何陰陽訕訕地笑了笑:“哪能!哪能!我就是說着玩罷了,你還當真了!”

    嘿!誰當不當真,可真是心裏有數,剛纔分明看到這小子貪婪的目光。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就在這時,手下打開了一個箱子,裏面金光璀璨的差點晃了我的眼睛。

    “哦買噶!這麼多銅錢!”

    何陰陽驚呼一聲,震得我耳朵發響。

    我呆呆地看着那一箱子銅錢,幾乎什麼朝代的都有,可真是亮瞎了爺的狗眼,這感覺就如同一個乞丐掉進了金窟窿一般。

    伸手抓了一把銅錢在手上,一股股熾熱的陽氣衝蕩着皮膚,讓我好不舒服。

    ‘經三百年風雨,歷萬人手’,這…這一箱子竟然全都符合卜算工具的條件!

    “冬哥!這下你妥了!你可以卜算了!”何陰陽在一旁興奮道。

    我心裏也是一喜,不錯,這銅錢奧妙無窮,不但可以鎮鬼驅邪,又可行卜算之術。

    只是…唉!

    我嘆了口氣,我卻是可以利用這些銅錢來卜算,但卻卜不出什麼大用來。有沒有這些銅錢,其實都沒多大區別。

    這也是我十分遺憾的地方,當年老爺子在大伯的靈前將《伏羲卜算》硬生生的燒去了小半。這小半之中,其中有一小部分是心得篇,一小部分是符咒陣法篇,但大部分卻是這卜算之術!唯一留下的一點卜算之術基本也是推算姻緣的。

    姻緣,這與我何用?愛情這東西,就如同飛蛾撲火,當年明知道與小翠無法白首偕老,卻硬要愛得死去活來,結果如何?

    傷人傷己罷了!

    如今的卜算之術,我今只能窺見一二,說一二都是擡舉自己了。漫說冬哥我不是天才,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就單憑那卜算篇的隻字片語之間就悟出卜算真髓,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伏羲卜算》單看這名字便知道,這半部天書裏頭最重要的便是卜算之術,符咒陣法那都是輔助之,而今卻燒了個一了白了,不知道咱家老爺子這算不算是暴殄天物!

    《陰陽》、《卜算》。都是大才!何陰陽的《伏羲陰陽錄》奧妙無窮,單是那‘過陰’之法,就勝過諸多法術,讓我好生羨慕。不過這‘陰陽和卜算’也都並非是好東西,都是折陽壽的東西。就我們從地府這一趟,若不是有大伯這個判官護着,恐怕也得折壽個三五年。

    ‘陰陽’都是如此,想必那‘卜算’也差不哪裏去,從地府回來見過了種種,我倆平時滿不在乎,現在也都變得惜命起來,此刻就算我是神算子,也萬萬不會隨便給人卜算。

    卜算,勢必會泄露天機,我相信,真正一心向道的人是不會隨意給人算命的,算一卦,折兩年,爲了錢財,很不值當。

    平時見到的一些算命的,也不過是一些江湖騙子罷了,僅靠一張嘴忽悠,純屬騙人。比騙子高級一點的可以自稱算命先生,這樣的人已經有了點道行,可以根據五行命理推算一些未來的走勢,但卻十分籠統,雲裏霧裏的跟沒說一樣,其實根本無法觸摸天機,更無法鐵口直斷。

    其實我對‘卜算’這事看得也不太重,人這輩子就這麼回事,該來的終究會來,莫不有人說過,‘命裏有時終會有,命中無時莫強求’。說得不無道理。

    說到底,落魄乞丐也好、達官貴人也好,都是累世因果,都在命中。若能積德行善,福壽不請自來。

    何陰陽聽我雲裏霧裏的解釋一通,瞪着眼睛看着我,不知所云。

    “我是真沒有你說的那麼大本事,天書都燒了一半,我騙你幹嘛!”

    “那你不說你能算姻緣嗎,給我看看,我和小翠什麼時候能結婚?”

    我撇了撇嘴,想結婚還不是你的事,用得着我算嗎!

    不過看到那金燦燦的銅錢,我還真有點手癢癢,有銅錢的陽氣護着,也耗不了我多少元氣,折壽微乎其微,倒也不怕。

    我從箱子裏挑了四枚銅錢出來,放在手上,回憶着天書上的卜算方法,一面默唸口決,一面將手中的銅錢緩緩攤開…

    四枚銅錢在地上骨溜溜的轉了片刻,緩緩定住了,卦象緩緩浮現眼前。

    這是…我緩緩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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