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四海謠 >第 23 章 邀請
    ???

    魯格此人吧,說他古板,他離經叛道;說他冷漠,他又出其不意。

    秦在於同她這位導師相處十餘年,到現在也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就好像一尊磐石擺在面前,裏面好似是一般的鐵石心腸,又總讓人覺得是含着玉礦的。

    不過眼下最令她頭疼的,還是伊澤爾。

    他不知怎麼回事,從中洲陸遺址回來後就再未現身,只時不時給她傳訊說上幾句話,近日裏連傳訊頻率都縮減不少,格外反常。

    據伊澤爾說,他這是體內靈流不穩,即將提升境界,所以預備閉關了。

    他靈流不穩秦在於倒是深有體會,她只感自己學業不精,平日裏除陣法外背書的活一概是馬馬虎虎,從來沒聽說過鮫人還有這等煩惱。

    好友不好受,她也有些跟着茶不思飯不想,整日待在圖書館翻查資料,無意中還發現如《海族圖鑑》般慘遭毒手的書竟然不少,尤其是有關鮫人的書目,幾乎一半都有被撕頁的痕跡。

    也不知是誰幹的,鐵定是沒被發現,不然一定會被魯格那個書瘋子扒掉皮。

    她轉變了思路,按照一天三頓飯去騷擾伊澤爾。幾月下來通訊陣精進不少,最開始還差點把陣導向魯格來一個“不打自招”,現在已經到了閉着眼喫着飯還能一手準確畫出來的地步。

    就這麼追着小鮫人問了足足數月,她才通過伊澤爾對此事不願多談的態度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對於鮫人來說可能還是個比較私密、比較個人……呃個魚的事,這才終於放棄打聽。

    沒了小鮫人作伴的日子分外無聊。她先前那十來年分明也就是這麼過的,但有了個惦念,一個人練習時就難免滿心孤寂落寞,只覺愁雲淡淡雨瀟瀟。

    她不甘一個人寂寞,把無聊的情緒全轉化成對小鮫人的持續騷擾。伊澤爾但凡是個有點脾氣的鮫人,都得被她煩出十里地去再行閉關。

    好在沒過幾個月,就有了新的事情供她去煩憂。

    每隔幾日秦老就會去集市上看看,買些蔬果菸草。

    這天黃昏他回來時,還帶回來一封精細封裝的信封,上書“故洲學院秦在於親啓”。

    故洲位置偏僻得沒邊,少與外界有什麼信件往來,秦在於更是從未與任何外地人有過交情。是以看到自己的名字被以一個如此正式的方式印在燙金信封上,對她而言比看魯格慈祥的笑容還奇異。

    這信說“親啓”,那就是親啓。一接過信封她就感覺到了,這上面設有微型陣法,只有她,也就是指定收信人的靈力被感應後才能打開,旁的人一概會受到排斥,保密性異常好。

    信箋上的燙金字體瀟灑華麗——

    “秦在於同學:

    恭喜你獲得我校入試資格。我校代理人員將於信件發出三月後到達你所在故洲學院,請做好測試準備。舒倫學院歡迎你的到來!

    舒倫學院”

    “秦在於同學”一個激靈。

    作爲術法學生,舒倫學院的名號她當然有所聽聞。

    在戰後,舒倫學院就像是各地各大術法學院的標杆。如果將其比作塔尖,那麼故洲學院可能連地基都有些攀不上,每年各地想要入學的學生有如過江之鯽。從那裏順利畢業的學員,可以說是四海無處不能去,四方無處不歡迎。

    究其原因,歷史最爲悠久是非常重要的一項。

    當然,這個“最”只是相較於其它各地的術法學院,真正說來,其實也沒多久。

    在中洲陸圍戰之時,各大院校紛紛外遷,其中大多數遷往了當時略爲安全的東淼陸。

    一路艱難險阻披荊斬棘過後,這些學院上戰場的上戰場、犧牲的犧牲,也都不剩幾個人了,剛好東淼也亂成一團沒什麼地方安置,就乾脆撮合着它們合併爲同一個學院,由中洲陸首席術師舒倫任院長,就叫舒倫學院。

    戰爭結束後,學院們早已水乳交融不分你我,真要再分校,指不定還鬧不清哪一部分師生是原先哪個院校的。舒倫學院就這麼保存下來,集合衆學院的資源優勢後成爲四海術法院校的領軍者。

    舒倫搶手歸搶手,秦在於可從未有過上那去的想法。

    理由很簡單,舒倫學院幾乎不在西海域招生。

    除此之外,想要拿到舒倫的入試資格,還必須有其它院校或知名導師的推薦信。

    當然,這個“其它院校”也不指如故洲學院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學院,這裏的老師們指不定連舒倫學院的地址都寫不對。

    舒倫學院,連同東淼南淵的繁華都市,都離這裏的人太遙遠了。

    人也要掙口飯喫,要收頂尖學生,這無可厚非。而頂尖學生,就意味着天賦、靈骨、優秀啓蒙導師、功法陣法,除第一項以外,其餘的就意味着背景家世。

    這些東西,在西海域想必是找不到的。

    所以現在他們怎麼給自己發邀請信?

    故洲學院也沒有第二個秦在於了,她將信在手裏仔細觀察了好幾番,確定上面寫的就是她的大名。

    唔……魯格?

    她向來覺得這位導師絕非等閒之輩,若說故洲羣島上有誰夠格給舒倫學院寫推薦信,那必然就是他了。

    心情難耐地躺在牀上,秦在於的思緒越發散越要遠得沒邊。

    是魯格嗎?入學測試難嗎?

    ……她甚至還開始操心會不會被舒倫學院的人地域歧視。

    想什麼呢!你還不一定進得去呢!

    忽然,又一個問題輕飄飄地落在了她心上,瞬間壓得她握住了被角,鬆軟的布料被緊攥成一小團。

    舒倫學院在東淼陸,她要是去那裏修學,就意味着她將要離開故洲,離開魯格和爺爺,離開……伊澤爾。

    她更睡不着了,翻個身放過了慘遭蹂.躪的被角,頭枕在一邊臂彎裏,伸手拉開牀邊的窗簾。

    窗外月色正好,一輪圓月高懸,幽幽的銀光透過窗櫺灑落進來,勾勒出她半邊臉頰上柔和的曲線。雙眼一在暗一在明,一星月亮映在其中,將少女眼裏的光彩與希望全部點亮,在暗夜裏發着靜謐的光。

    海浪聲也更加清晰,一聲接着一聲和緩地傳入屋裏。

    她將臉輕輕埋在臂彎裏,安靜地一呼一吸,傾聽着浪濤觸礁後飛濺的旋律。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她每日裏伴着這聲音醒,伴着這聲音睡,伴着這聲音練功,伴着這聲音看海。

    十八年後,四海終於向她打開了一扇向外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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