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大風呼嘯,被飛艇外圍陣法阻攔一道後仍有些徹骨,撩起了秦在於額前的碎髮,帶着海風味道的衣襬也跟着被拂起。
她站在船舷邊上,向下望去。飛艇越行越遠,古湳燈塔的高挺白影連同着老人目送的身影都已看不見了。
在高空中看汪洋又別有一番滋味,一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一片蔚藍,在弧度彎曲的天際線處終止。洋麪上波光粼粼,反射着頭頂日輪的光芒,起起伏伏,緩緩蔚然,在俯視間,讓人胸懷都開闊不少,離別帶來的悵然也有所緩和,盈滿心間的離愁別緒在滿目蔚藍中漸漸收攏,龜縮到一角蟄伏着,餘留一片酸澀。
飛艇甲板上散放着些桌椅,一個來接人的高年級學生站在最後方掌舵,剩下兩個一個在一邊研究地圖羅盤,另一個正在她旁邊絮絮叨叨。
這位學姐自我介紹叫白梓,揪住了秦在於就開始閒扯,“學妹,不習慣離開家吧?沒關係,我們剛出來的時候都是這樣,到學院就好了。
“我看你骨骼清奇,是練術法的一把好手啊。西海域學院一向少,你們這裏可不就是西海域中的西海域,我們接人的經驗還不太豐富,找地方都愣是找了好久。”
秦在於心思完全不在身旁這人身上,完全沒聽進她說了些什麼,但又不好晾着她,只能點點頭道:“嗯。辛苦大家了。”
“沒有沒有,”白梓擺手笑道,“應該的。”
她突然湊近過來壓低了聲音,神神祕祕道:“學妹,我聽說啊,你們這一屆的西海域新生裏,有一個竟然單槍匹馬解開了文大導師的陣!”
說着,還衝她擠了擠眼睛。
“……”秦在於有些無語。她上來時就觀察了一番,“這一屆的西海域新生”除了她,統共就倆人,都在甲板一角靜靜坐着,從頭到尾一聲沒吭,這白梓明擺着就認定是她了,纔過來試探。
她一向不太習慣於向別人誇讚自己,只道:“是我。不過全靠文邇導師提點,不算是自己真正解出來的。”
“嗐,別謙虛,你的事蹟已經在學院傳遍了,不得了呀!我們明年評測就準備拜你了。”
“……?”嗯?這麼突然的嗎?這就江湖遍地是她的傳說了?
拜又是什麼,哪個拜?應該不是她理解的那個吧?
“文大導師可是學院裏的一屆傳說,兩域混戰結束後他就是學院大導師了。你別說,每年就屬他的評測最嚇人,他人看着和藹可親的,那打出來的分就跟被他吃了似的。據說當初奧斯頓老頭一聽說他要親自來西海域招生,差點沒被嚇得當場從院長椅上摔下來。我就說,我文爸爸親自出馬,絕對不會空手而歸。”
……啊這,這院長待遇聽着有些悽慘是她的錯覺嗎?而且不空手而歸是什麼鬼,她又不是待捕的海獸?
不是,等一下,文爸爸又是哪位?你們這樣合適嗎?
白梓思維跳脫,沒等秦在於開口,突然又是一個猛回頭,衝掌舵的學生喊道:“石子!別擱哪糊弄了,你擺弄半天也沒見這船快了一星半點。讓幾個學弟學妹們也試試手!”
她把秦在於的手一拉,風風火火就衝着船舵去了。
秦在於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拉到那學員身側呆站着,看着她又把剩下兩個比她還摸不清頭腦的新生也一個個揪過來,緊挨着船舵排排站着。
“嘿呦,跟誰說話呢?”白梓上前,毫不客氣地一把按住舵柄,衝着秦在於一擡頭,“喏,這可是解開文大導師陣法的那個新生,她還制不住你這破舵?”
“石子”終於擡頭看了秦在於一眼,很快又移開目光嗤了一聲,“這又怎麼,你高興捧着她你自己捧去,我這舵她還真行不了。”
秦在於在一旁聽着二人旁若無人地爭論她,多少有些不舒服,開口打斷道:“不用了,多謝學姐好意,但掌舵就不必了。”
“石子”:“聽到了嗎?她自己都說不用了。”
白梓:“不成!出來的時候你怎麼跟導師保證的?要照顧學弟學妹、保護他們的人身安全。現在區區一個舵都不肯給?”
她性子急,上手就奪,“反正也快輪到我把着它了,你直接給我吧!”
“不行!你難道想掉下去不成?”
秦在於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也有點不滿於那“石子”不屑一顧的態度。道:“學長放心吧,有白梓學姐看着,我們不至於亂來。“
“石子”不滿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詫異於她敢於反駁自己。他皺眉搖搖頭,沒說什麼,徑自撒手走開了。
白梓成功奪得飛艇的“生殺大權”,招呼着幾人湊上前來,開始點着船隻各個部位教他們如何操控飛艇。
沒過一會兒,白梓就被那個研究地圖的淡定帝叫走了,只留餘下三人面面相覷。
秦在於手裏握着白梓臨走前塞到她手裏的舵柄,有些艱難地把住它不讓其亂滾。
她這才第一次仔細觀察了一下剩下兩人,其中一個男生個子不高,身上披着件及踝的藍布外衫,戴着副足有瓶底厚的眼鏡。方形鏡片遮住了他的眼眶眼窩,一副書生模樣。他的神色微微有些木怔,還帶着些許不明顯的緊張與不自然。察覺到了秦在於的目光,他轉過臉來與她對視一眼,一手向上推了推鏡框。
見這男生不說話,她又看向另一位。
那是個有些瘦小的女生,身軀裹在衣裙中空空蕩蕩,布料都似沒有罩住東西一般。她實在是瘦的有些可憐,彷彿營養不良,細長的脖子撐着上面一個腦袋,倒有些像……呃……一根豆芽菜。女孩五官秀氣,眼神卻飄忽,受驚了似的不敢看人。
“……”秦在於率先打破這一片尷尬的冷場,“兩位同學好,我叫秦在於,你們呢?”
戴眼鏡的男生:“陸蘊。”
“豆芽菜”少女:“江小苗。”
“……”又是熟悉的冷場。
秦在於尬得暗中用手指摳船舵的木柄,正不知要再找個什麼話題,好在陸蘊開口救場:“你是西洄人?”
“對。”直至現在,西海域仍有許多人習慣稱故洲的舊稱西洄,倒也無傷大雅。
陸蘊又推了推眼鏡,“故洲學院我以往聽說過,一直以爲那裏已經沒人了,原來還有人在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