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御恆:“不會。我已經託人查過了,這整個涌浪鎮共用一隻工行的隊伍進行陣法維修與靈骨補給,鎮上總共被分爲十餘塊,每一塊的維修所耗費的時間有長有短。而這一次與一個月前海獸暴動的時間,剛好都是在對應區域靈骨補給的開始之時,即補給靈骨運抵的時間。
“最關鍵的是,兩次暴動之後,那些被精心保護運送的靈骨就都不見了蹤影。”
秦在於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說,那人就是衝着這裏的靈骨來的?”
一旁的洛辰瑜嗤笑了一聲,道:“你難道以爲,可以趨勢如此規模海獸的人,會覬覦你們那一點靈骨?”
蘇御恆睨他一眼,沒好氣道:“同學肯定是沒見識過這裏的浮城每年究竟能吞掉多少靈骨吧?只要數量夠了,是個人就會動心。”
洛辰瑜抱臂冷笑一聲,沒有回他。
蘇御恆繼續道:“半個月後,下一批補給靈骨就會抵岸,而劉石生的人已經在那裏布好了天羅地網,就等那人再度出手、自投羅網。”
“這……”秦在於遲疑道,“那人也不會沒有想到這一點,你怎麼知道他不會改換目標,或者乾脆提前出手呢?”
“因爲這陣法。”蘇御恆指一指岸上樹林中的一處,“我們仔細看過了,這種陣對設陣之人的消耗極大,哪怕是一代陣法宗室出山了,沒有十天半月等閒也是恢復不過來的。”
秦在於張張嘴,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洛辰瑜方纔說這陣法是假,至少她是有些相信的。畢竟馭獸還有別的方式,這半月之期恐怕難以作準。
但麻煩就麻煩在她不能將北川馭獸術之事說出來。可能洛辰瑜也是因爲這一點,才處處受制,不能明言。
她只能道:“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就這麼等他再來,未免太被動了。”
黎衿沅看她一眼,滿臉寫着“鬼迷心竅”。
後面一人忽道:“這倒也有辦法。”
幾人看過去,那廂陸蘊終於擦好了他的眼鏡,將其重新戴上,道:“我們可以在海底構建一個防禦海獸的陣法羣,再加上浮城本身就有的靈力場輔助,靈力輪轉,足能在下一次海獸暴動時攔幾下,撐住等援助。”
浮城裏陣法層疊,確實有一個稀薄的靈力場,但秦在於還是有所顧慮,“若要設立如此大的陣法羣,耗時可不少。”
蘇御恆:“我父親這幾日要來魁雲島一帶,蘇家人可以幫忙。”
秦在於疑惑道:“令父要來?”
蘇御恆:“是。魁雲島上有我父親的生意,這次暴動波及較廣,他要親自過來看看。”
秦在於心道怪不得他能如此塊地蒐集到消息,還可以壓着本結了仇的劉石生合作,原來這裏有他們家的勢力在。
旁邊黎衿沅一攬她肩膀,湊近道:“這裏可不就是蘇大少爺的主場?所以你就跟着我們吧,別總想着往那海里鑽了。”
秦在於:“……”
幾人正說着,島上鬱鬱蔥蔥的林木中突然鑽出一個個頭不高的少年,往他們這邊跑來,邊跑邊喊道:“少爺!老爺來信啦!”
蘇御恆迎上去,從少年手裏接過一封信,拍拍他腦袋道:“好,我知道了,去吧。”
少年憨厚地笑笑,轉身又跑遠了。
趁其他人的注意力全被蘇御恆手裏的信吸引了去,秦在於落後幾步,走到洛辰瑜身邊,與他並肩站着。
見她過來,洛辰瑜面上冷漠的神色緩和了不少。他側頭道:“在於,如果你們真的想找到真兇阻止他,馬上下海找海獸是唯一的機會。過了今日,這些海獸便會離開這片海域,再難追尋了。”
秦在於輕聲安撫他道:“我明白,可是大家都不願下海。按他們的方案來也好,慢是慢了些,但大家都在一起,更穩妥。”
洛辰瑜也沒有堅持,看着她認真道:“那在這段時間,你一定要跟緊我。”
秦在於:“……唔?”
“旁的人我顧不着,”他道,“但你無論做什麼,都記得叫上我。”
秦在於:“你是在擔心什麼嗎?”
洛辰瑜轉頭,看了看他們身後無垠的海面。滾滾浪花不知疲倦地衝刷着岸邊的細沙,更遠處,海天一色,在世界的盡頭相接。恬靜、開闊、曠遠,共築午時的海邊。
“不確定,”他緩緩道,“但我有種很不好的感覺。那些海獸……過於躁動不安了。”
“放心,”秦在於安慰道,“我會注意的。”
秦在於也喊道:“那怎麼好去叨擾?涌浪鎮形勢不穩,我們還是留在這看着吧。”
蘇御恆道:“說叨擾就太見外了,我爹原話可是要我邀請你們前去做客的。”
“去吧!”黎衿沅也道,“在這裏折騰這麼久了,連個人影都沒看到,可見這任務急不來。”
秦在於終於妥協了,“好罷。”
蘇家辦事極有效率,信才送到沒多久,便有一艘飛艇在小島的岸邊降落,專程來接他們去魁雲島。
秦在於先前只是知道蘇御恆家大業大,如今纔算是真正見識了什麼叫家大業大。
飛艇長逾百尺,近岸時遮天蔽日。兩側的金翅槳橫展開,遮蓋了半邊天空,整艘飛艇比他們身處的這座無名小島還要大上一圈。
到岸後,飛艇上魚貫走下兩列家侍,有男有女,穿着清一色的灰衣,抵着頭。指導最後兩名家侍下船後,所有人夾道站好,從中間又下來了一名中年人,他一路小跑到了近前,恭敬地請幾人上船。
待上了飛艇,秦在於心中又是一陣咂舌。她東奔西跑一年多,各式各樣的飛艇船隻也算是見過不少了,還從來沒有見識過哪家飛艇是這樣擺佈的。
蘇家的飛艇上全鋪着齊整的紅木,船舷邊小巧的照明陣法一字排開,拇指大小的雕花靈骨不要錢般襄在其中。
最關鍵的是,從船艙出口開始,兩列案几整齊排布,佔據了飛艇正中一半的長度。案首處幾張桌案上已擺好了杯盞酒壺,旁邊各站着一個垂首靜立的侍女。
頂上陣法擋住了海上過於熾熱的陽光,濾去了灼人的熱浪,恰到好處地留下明亮的光華,傾灑在鋪在地面的錦繡織毯上,一派華貴景象。
一眼看去,幾人上船的腳步皆是一頓。蘇御恆深吸一口氣,偏頭對那中年人道:“……這是在幹什麼?”
中年人一頓,道:“少爺,你們一路長途跋涉、舟車勞頓的,這不是,設宴爲你們洗洗塵嘛。您快上座!”
“上、上你……”蘇御恆看着似乎有些要背過氣去了,他咬牙將說了一半的話咽回去,道,“知道舟車勞頓還弄這些?全給我撤了!擺一桌子家常菜就成,酒也拿走!”
中年人忙點頭應是。
秦在於插空對蘇御恆道:“幫我跟小洛準備兩間廂房吧,我們昨天沒睡多久。”
……
一名侍女引着兩人下了甲板。秦在於看洛辰瑜一路無言,面色冷淡疏離,想來還在在意方纔的事。
下一刻,青年的身影在房門前一閃,便看不見了。
她暗自嘆息,也轉進了廂房。
這一覺睡得極沉,以致聽到門外敲門聲時,秦在於猛地驚醒,一句哪裏又被拆了差點脫口而出。好在她及時按捺住了自己,起身下牀。
飛艇已然到岸,泊在魁雲島港口,另有一艘小型的飛艇接他們去蘇家在島上的院落。飛艇的體積縮小後,速度提升不少,風一般掠過下方的黃土與蔥蘢,將海岸線遠遠甩在後方。
秦在於倚在船舷邊吹風醒神,俯瞰下方大地,鬱郁蒼蒼的林木有之、突兀裸露的崖壁有之,但看了許久,一直沒有看到任何的城鎮或者村落。
魁雲島身爲南淵陸的先鋒島嶼之一,處於南淵人出海的必經之路上,就連旁邊緊鄰的浮城都是人滿爲患,這裏卻少見人煙,屬實反常。
她心中轉過廖娘子的話,對於這尚未真正謀面的蘇家勢力有了些別樣的想法。
島嶼畢竟不大,沒飛多久,飛艇就開始緩緩盤旋下降,穩穩落於一扇雙開的宏偉紅漆大門前。
蘇府大門早已敞開,裏面人影重重,看模樣,排場並不比方纔上飛艇時小。
那中年男人仍然跟着,將他們往裏請道:“幾位快進去吧,老爺在裏面等着呢。”
蘇御恆這位大家少爺顯然是習慣了,一手持扇邁步在前,率先踏入了大門,餘下幾人這纔跟上。
院落裏果真延續了先前飛艇上鋪張的風格,處處雕樑畫棟、紅燈綠影,假山迴廊不可勝數,亭臺樓閣樣樣皆有。精心佈局的綠植與檐廊擋住了頭頂的強光熾浪,添了滿院草木芬芳與不知什麼花淺淡的香氣。
中年管家在前領路,穿過了不知多少蜿蜒曲折的迴廊,七拐八繞,直繞得秦在於幾乎快要暈頭轉向時,終於在一處門廊前停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