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窗臺射出一道道格子光。
樓下的生鮮市場,散發出一陣陣腐臭味。
林嶺東雙手枕在腦後,看着自己腳趾頭轉着圓圈兒,這感覺還挺舒服的。
這種感覺是什麼?
是“家”嗎?
賦山道萬尺豪宅,也比不過這小小蝸居。
本來是想等等,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可架不住白天事情太多,睏倦襲來,眼一閉睡了過去。
等楊嬋的房間終於打開,人已經睡得跟死豬一樣。
今夜,很不平靜。
林家村,家家閉戶,打着各自的小算盤。
大房二房各自痛罵。
三房中十幾個小輩,則早早的聚在一起,一個個眉頭緊鎖。
長孫出走,今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
而這一切,對於林嶺東?
不存在的。
如果可以,他不想再和家族扯上任何關係。
親友反目,兄弟成仇。
這種事情他再不想經歷第二次。
接下來的兩天,林嶺東call機關閉,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楊蟬身上,陪她逛街購物,買了一大堆護膚品,爲一家人煲湯做飯,到晚間享受難得的溫馨時光。
直到第三天,纔將call機重新打開。
已留了上百條簡訊。
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母親發來的。
看完之後,反而渾身輕鬆。
相比小輩們的詭計,長輩們卻是雷霆手段。
過去的兩天當中,正房,大房,聯同二房共同施壓,搬出家法理論,連開三場大會,將他名下的三個職務全部卸任,負責的生意全部交出。
林家的產業,也與他再沒有任何關係。
“還不錯,順利過關。”
“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就不知家裏的損失如何?”
想到這裏,林嶺東修長的眉頭,終於是皺了一下。
家族裏的事情,真是一言難盡。
一個個家中長輩,全都是吸血的鬼,最擅長落井下石。
他三房不讓出點利益,這事沒那麼容易過關的。
抓起電話,打給中文傳呼臺,只給母親發過去一條簡訊。
“我阿東,安好,勿驚。”
林嶺東心情大好,損失點錢實在不算什麼。
將簡訊一條條刪掉。
滴,一聲。
又來一條簡訊。
“我是采薇,百花糖水鋪,給你留了東西,趕快取。”
林采薇,自己最親的小妹。
也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的事情。
趕到百花糖水鋪,
從三嬸手中,接過一個信封。
打開來看,上面是采薇寫給自己的信。
內容方面,則是說了一下家裏的情況,三房這次損失很大,他父親做主,將最賺錢的橡膠工廠讓了出去,讓他早做準備。
林嶺東心裏就不怎麼舒服了。
這波有點小虧。
這間工廠,之前一直是林嶺東在打理,主打工業廢料,再生橡膠,88年兼併國營老廠,回收橡膠垃圾合成三元乙丙,膠粉顆粒。
當然不能就這麼便宜了別人。
先把倉庫搬空再說!
將電話本翻了翻,找到一行紅色標註,去公用電話亭打了過去。
“我林嶺東,幫我聯繫一下洋人街269號,四十八家集團俱樂部,查爾斯先生,就說我要見他。”
“好的,請留下你的聯繫方式。”
林嶺東留下了call機號碼。
之後找了個鋪面喫糖水。
10分鐘後,收到一條漢文簡訊:“已預約,上午11點,查爾斯先生恭候大駕。”
沙面街,六二三路。
也就是廣東的洋人街。
269號,一棟華麗尖聳的歐式建築。
門楣上,貼着很不顯眼的一塊銘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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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家集團俱樂部。
半圓形的拱門處,站着兩個印度阿差,穿着綠色軍裝,裹着錫克教徒頭巾。
看見有人駐足,兩名阿差站了起來,用拗口的漢語說:“朋友,這裏不許參觀。”
“我林嶺東,有預約。”
“你是林先生?”
“這邊請。”
被兩人引至2樓,一個紅鬍子老外已經早早的站在樓梯口,操着一口很流利的中文:“這是誰?你總算是想起我了,我最好的朋友。”
向着林嶺東張開雙臂。
而林嶺東的表情,則是截然一變。
溫和收斂,反而幾分桀驁犀利掛在臉上。
將對方手臂拍開。
“這你可別怪我,是你自己搞砸了,查爾斯。”
進入辦公室,桌上燃着一根雪茄,冒着悠悠的香氣。
查爾斯隨手指了下沙發,將雪茄捻起來轉了兩口:“茶還是咖啡?”
“茶。”
阿差乖乖的泡茶去。
查爾斯極其的隨意,剪掉一根雪茄頭,從半空直接扔了過來。
“嚐嚐,這可是好東西,古巴貨。”
林嶺東接過,將雙腿往茶几上一放。
一雙臭腳在桌子上晃盪。
跟這個王八蛋,就從來沒客氣過。
也不着急,點燃雪茄啪啪啪的抽了起來。
等泡好茶,兩杆大煙槍已薰得室內濃煙滾滾。
揮退阿差,林嶺東吐出一口菸圈兒,用流利的英文問道:“最近中東的情況怎麼樣?”
查爾斯也換成英文:“還不是老樣子,糟糕透了。”
海灣戰爭,針對中東的第二輪經濟制裁開始了。
林嶺東:“有多糟?海路上情況怎麼樣?聯合封鎖,不會影響到你們吧?”
查爾斯嚯嚯一笑,牽動他那把紅色的大鬍子。
“怎麼會呢,我們也是制裁方之一。”
眉頭一豎,細小眼已開始不耐:“你呢?我的時間很寶貴的,這次給我帶來什麼好消息?”
林嶺東訕笑。
這老傢伙幾十年不見,還是這副臭德行。
也不廢話:“一百噸丁基橡膠顆粒,感興趣麼?”
查爾斯瞳孔微縮:“多少?”
林嶺東:“一百噸,你能喫得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