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辛擡頭藉着昏暗的燈光看着松歲寒，她分辨不出來松歲寒現在的神情。
松歲寒右手執杯，輕輕轉動手腕醒酒，明眸暗淡。
她將酒杯送到嘴邊，薄脣微抿，喉嚨滑動，酒香濃醇絲滑。
她擡眼看着小辛，露出一個真摯的笑。
“辛婉婷，擡頭。”
女人的聲音暗啞，卻字字溫柔。
小辛擡頭就撞進了松歲寒的眼簾中，她發現松歲寒眸光中好似沾染了一分愁緒。
松歲寒是在不捨嗎？是爲了自己嗎？
“三個月了，明天你就可以歇歇了，不用跟着我遭罪了。”
松歲寒目光誠懇，比平時多了半分炙熱。
小辛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哽咽着：“松姐，我從來都沒有對不起你，從來都沒有背叛你。”
“我知道。”松歲寒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了小辛，眼中氤氳的水汽一閃而過。
“我知道，是我的錯，是他們的錯。”松歲寒不斷地安撫着小辛。
松歲寒是佳美娛樂公司旗下的藝人，當時她走投無路，在小劇場當羣演，被現在的經紀人毛宇發現。
毛宇這人別的不說，眼光倒是靈光，一眼就看出來松歲寒未來前景無限，將她帶進公司。
佳美公司本來有個一線明星支撐着，是老總的外甥女，但自從招了松歲寒以後，收益成倍增加。
小公司小經紀人沒有什麼人脈和資源，目光短淺。
總讓松歲寒接一些亂七八糟的廣告和商演，來緩解公司一時的經濟壓力。去好好捧那個一線流量。
松歲寒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被當成一個精緻的木偶，一個搖錢樹。
但她沒辦法，當時父親住院，急需大量的錢，能借的錢都借光了，本就走投無路的人，要什麼尊嚴和前程呢？
父親是她唯一的寄託，她可以沒有一切，但不能沒有父親。
松歲寒不放過一點掙錢的機會，她肯喫苦，愛上進，只兩年就把自己的外債還清，攢下一筆積蓄，給公司賺得盆滿鉢滿。
至於網上那些搶戲的謠言也是人云亦云，當時導演看中了幾個女二號人選，其中有一個王佳背景不淺，就開始有人傳女二號是她。
最終當導演敲定女二號人選時，松歲寒本來開開心心地走出劇場，打開微博，就看到裏面烏煙瘴氣全是罵自己的。
而王佳也藉此機會踩松歲寒一腳，開始自己賣慘人設。
松歲寒第一時間給毛宇打了電話，她想到毛宇會心疼錢，但她沒想到毛宇不僅不管，反而覺得是給自己炒作的一個大好機會。
松歲寒爲了父親咬牙堅持下去，憑一己之力混到現在。
公司怕搖錢樹跳槽，所以給松歲寒僱的每一個助理都暗中監視她，且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在三個月的時間內辭退。
松歲寒不是傻子，她看得出來。
只不過她不想和毛宇計較，她沒精力去跳槽，便由着她們去了。
松歲寒上一個助理倒是“兢兢業業”，給毛宇彙報的倒是極其詳細。
有一次松歲寒去上衛生間，那個助理就開始翻鬆歲寒的手機，檢查別的一切正常，剛點開相冊，看到一張老照片，這時松歲寒出來了，慌亂之下這張照片被她誤刪了。
她平時只不過不和她一般計較，但松歲寒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絕不是軟柿子。當場將那個助理大罵一頓，就地辭退。
而這件事也被人斷章取義發到微博上，說松歲寒耍大牌，欺負助理……
松歲寒一個電話給毛宇打了過去，並警告如果再有這件事情發生，她當場解約，解約金這幾年倒是攢了好幾桶了。她付得起。
松歲寒跳槽也的確是公司的軟肋，要不然也不會天天派人盯着了，毛宇和松歲寒拍着胸脯用良心保證，不會發生類似情況。
雖然松歲寒不認爲她有什麼良心。
再之後，松歲寒就遇到了小辛。
初次見小辛，她用她慣有的媚笑叼着煙看着她，她發現小辛的眼眸清明，雖說帶着侷促，但眼神卻有一絲銳利。
不得不說，小辛的確算是她從業生涯裏最爲稱職的助理了。
請她喫飯，也是松歲寒的慣例。
她只是封閉自己，但別人的愛，別人的關心她都是感受得到的。
以後也會請鄧蘇酥喫飯吧……
松歲寒一晃神，爲什麼自己會想到鄧蘇酥。趕緊將自己從神遊之中拉了回來。
松歲寒看了小辛一眼，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修長白皙的手指左手拿叉，右手執刀。將自己前面的牛排切成小塊，之後和小辛的盤子交換。
小辛都要哭成淚人了，松歲寒卻不知道如何安慰。
她活了這麼多年，什麼離別也都經歷過，每當一個人走近她的生活，她早已做好了離別的準備。
其實她可以以解約爲條件威脅毛宇讓小辛留下來的，但她沒有，一段感情維持三個月就可以了。多了，她承受不來。
但看到小辛對一段感情可以如此熱烈，敢愛敢恨。她心裏不知道什麼滋味。
她不想說一些類似於你會遇見更好的人的話，那都是放屁，人們覺得說一些類似犧牲自己的話，就可以掩蓋自己不願再繼續這段感情的過錯，荒謬至極。
“松姐，你以後要好好喫早飯，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是有什麼事，你一個電話給我打過來，我無論怎麼樣都會趕過來的。”辛婉婷目光堅定地看着松歲寒。
松歲寒雙手交叉放於眉峯處，試圖掩蓋自己眼角一漾而過的水汽。
“好。”
……
夜色深濃，松歲寒讓司機把喝得不省人事的小辛送回家。自己想吹吹晚風走回去。
她酒量雖說可以，但和小辛喝那麼多，也難免上頭。
她走到一家酒吧門口，看到裏面分外熱鬧。頭也沒擡就進去了。
酒吧內燈光昏暗，松歲寒找了個位置隨便點了杯喝的。
她坐在角落，看着周圍的人。她很少來這種地方，今天興致突起，酒勁上來倒也覺得不錯。
微醺的感覺讓大腦略微發昏，她頭跟着音樂節奏搖擺，手順其自然地伸進口袋去摸煙。
抽出一根菸遞到嘴邊，火機蓋子剛被大拇指剝開，嘴裏的香菸就被人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