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哭聲戛然而止,想到什麼,渾身立即冷得打顫,“不,不,妨姐兒已經被他破了身子,要是讓他到處胡說八道,這不是要將妨姐兒逼死麼?”
“事到如今,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蘇瑜手段周全,但她並不知道蘇瑜到底想怎樣,她能猜到的也就是如此,“或許屠大郎會擡上聘禮到孫家,求親於孫妨。”
“不,不,不。”蔣氏連說三個不字,足見她對此事的否定態度有多堅決,“我的女兒是貴女,怎麼能嫁給那個下三爛的東西,阿孃,不能。”
“不然的話你還能有什麼好主意替妨姐兒過了這一劫?”
蔣氏哭聲止,但眼淚收不住,她將今日之事在心裏又過了一遍,“若那屠大郎真敢上門提親,給他些好處收買,將瑜姐兒嫁給他吧,她害了妨姐兒,就該一報還一報。”
“你……。”周老太太氣得無語,將手旁的茶碗狠狠摔碎在蔣氏身邊,“你居然還沒想通透,你就沒想到屠大郎不是自己願意失蹤的,而是被人控制起來了嗎?”
也不知蔣氏是不是被周老太太扔來的碎碗嚇悟了,她由跪變癱,“阿孃,阿孃你是說屠大郎被蘇瑜那個小賤人給藏起來了?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她已經讓屠大郎毀了我的妨姐兒,她將屠大郎藏起來是還想怎樣??”
終於想明白了,周老太太捂着胸口,問,“你現在還要讓瑜姐兒嫁給屠大郎嗎?”
蔣氏怔怔的看着周老太太,如果屠大郎捏在蘇瑜手裏,就等於蘇瑜捏住了妨姐兒的命。她這是要置妨姐兒於死地啊!
蔣氏又恨又急,怒得嘴脣哆嗦,“阿孃,你快想想辦法救救妨姐兒吧,那孩子嚇得現在還縮在牀角動憚不得呢。”
周老太太看向章嬤嬤,“去把瑜姐兒叫來。”
適才院子裏亂作一團,那啪啪響的敲門聲硬是隔着好幾道牆傳到袁嬤嬤耳裏。
她曉得出事了,趁空拽着章嬤嬤已分清一二。這會子也知道是三太太跑來興師問罪,要把她姑娘給吃了呢。
偏生她的姑娘,吃了午飯還歇了會兒覺,這會兒起來又吃了兩碗茶,更是悠閒得若無其事般看起話本子來啦。
袁嬤嬤擔心蘇瑜安危,氣得如竈上的螞蟻。
“姑娘,要不辭了老太太咱們趕緊回梧桐山莊去吧。”
蘇瑜頭也不擡的回了句,“梧桐山莊聽着老遠,且哪兒有外祖母這院兒裏安全。”
袁嬤嬤突然被點醒似的,燈下黑,現如今可不就是老太太這裏最安全。
“這三太太也太不像話,怎麼能出這種惡毒的心思算計姑娘。”袁嬤嬤漸漸安心,開始抱怨。“讓姑娘進京城是老太太的意思,三太太再有意見也不該朝姑娘你發難啊!”
“你急什麼,蔣氏糊塗,外祖母可不糊塗,你且等着吧。”.七
蘇瑜剛歇聲,外頭就響起章嬤嬤的聲音。
袁嬤嬤出去會她,一會兒又進來說:“姑娘,老太太有請。”
蘇瑜沒急着將眼移開話本子,又慢慢的翻了幾頁,才道:“走吧。”合上話本子,蘇瑜合了合衣襟起身。
打簾出來,章嬤嬤正眼神複雜的候着。
袁嬤嬤擔心蘇瑜喫虧,非得跟過去。
越過垂花門時,蘇瑜擡頭看了看天,太陽就要西下了。
蔣氏心緒燥亂的看着蘇瑜進屋,立即撲過去,好在袁嬤嬤動作也不慢攔在她與蘇瑜之間,否則她定能抓破蘇瑜的臉。
蔣氏指着袁嬤嬤破口大罵,“呸,你個下賤的老娼婦,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教訓我。識相的趕緊滾開,不然我定叫你出不了孫家的門。”
袁嬤嬤這輩子是聽說過些髒話,但還從沒人指着她的鼻子罵過她,一時憤紅了老臉,想罵回去,她又是個奴兒,實在開不了這口。
“三舅娘這話說的,袁嬤嬤是侍候我的老人,你罵她老娼婦,那阿瑜是什麼人?阿瑜與阿妨表妹是骨肉至親,那阿妨表妹又是什麼?”蘇瑜臉色漠然,聲音淡淡,懟得蔣氏似要爆裂開來。
“你……你敢頂撞我,我要去衙門告你,告你不敬長輩之罪。”蔣氏氣瘋了,聲音都吼嘶啞了。
“都給我住口。”周老太太一聽衙門就頭痛欲裂,有什麼事比牽扯上衙門更壞家門的?
蔣氏聞言,轉身又撲嗵一聲跪在地上,“老太太啊,你親眼瞧見了,瑜姐兒不但要害她親表妹,還對我這個舅娘如此沒規矩,你要給我們三房做主啊!”
秀娟進來說:“老太太,三老爺來了。”
“讓他在外頭候着,將三太太請出去。”周老太太吩咐,想着有蔣氏在場,定是個搗亂的。
“不,我不走。”蔣氏一甩帕子,“事情沒弄清楚我哪兒也不去。”
周老太太懶得再理她,給章嬤嬤使了個眼色,章嬤嬤便上前將蔣氏拖出去了。
屋子裏剩下蘇瑜、袁嬤嬤和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看了眼蘇瑜一直垂下的手臂,“這裏再沒外人,你給我透個底,屠大郎是不是你扣下了?”
問得這樣直白,蘇瑜也不藏不掩,“是。”
“自打你拿定主意要離開沈家,我就知道你心思深沉,沒想到竟是個如此大主意的。蔣氏算計你實屬她不該,但妨姐是你的骨肉血親,你這麼做除了能出口惡氣外又能得什麼好處?”周老太太痛心疾首。
蘇瑜走了兩步跪在周老太太面前,“外祖母,您疼惜阿瑜,阿瑜很是感激,更不想讓外祖母您爲難,纔會避居梧桐山莊。阿瑜想在您面前盡孝,阿孃沒盡的孝道阿瑜想替她盡,這兩年也不敢輕易在孫家走動。阿瑜已經如此退步,仍讓人當作芒刺不除不快。此番三舅娘設計陷害,用心之毒可以想見,若非阿瑜僥倖逃脫,試問一句,阿瑜這輩子是不是就要交待在那屠大郎的手裏了?”
“你……。”周老太太無言反駁,但對她的理直氣壯很是自責和不滿,“就算你振振有詞,此事我自會給你交待,你又何必將妨姐給毀了?”
“外祖母,您仁慈寬厚,手背手心皆是肉,不論您會給阿瑜個怎樣的交待?阿瑜都不會滿意的。”她敬着周老太太,所以心中想什麼就說什麼。
“小小年紀,你這戾氣就這般狠重,將來若無約束,你會毀在這上頭。”
“阿瑜自認無愧於心,若真要毀在這上頭,也是阿瑜命數不濟,該有的劫數。”
“你還嘴硬。”周老太太此刻是打定主意要讓蘇瑜跟着去京城了,她得看着她,拘着她,否則若讓她由着性子胡鬧,將來還不知得會出多大亂子。她長嘆了口氣,“不扯其他的,只這屠大郎你打算如何處置?”
“外祖母想阿瑜怎麼處置?”
這般的咄咄逼人,周老太太竟覺着眼前不是個如花似玉小姑娘,而是個精於後宅謀計的深宅老嫗。
“名聲和人命,都不准你禍害。”周老太太柔腸百結,緊皺的眉頭就沒鬆散過。
名聲,是孫妨的。
人命,是屠大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