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雲暖 >484章 影射
    這裏水昭儀問岑雲初:“你近來可有什麼愛喫的東西?

    我父兄他們從南疆給我送來些那邊的土產,回頭我打發人來給你送過來幾樣嚐嚐,說不定有合口味的。”

    她知道岑雲初天南海北哪裏都去過,各地的喫食也都喫過,不至於一點也喫不慣。

    韓美人也笑道:“有身孕的人口味是會怪一些,等孩子生出來也就好了。”

    岑雲初說:“多謝水昭儀美意,卻之不恭,我就收着了,回頭我叫人去取吧!不必勞煩你宮裏的人了。”

    這時高月影笑着問岑雲初:“岑昭儀,我近來也讀幾頁書,只可惜我太愚鈍了,有些地方解不過來,不知道可否請教一二?”

    岑雲初淡淡地說道:“你問就是,我若不會,不是還有前朝的大儒們可以請教嗎?”

    “岑昭儀的學問深厚,你若是不會,我也不必再問旁人了,”高月影巧笑道,“我這幾日讀王維的詩,其中有一首息夫人。

    我看這首詩並沒有什麼好的詞章,怎麼竟有人說王維因爲這首詩得了寧王的賞識呢?我實在有些不解。”

    岑雲初聽了她的問題,微微垂了眼眸,脣角輕哂。

    高月影明知故問,不過是繼續要她難堪罷了。

    王維的這首息夫人詩是在玄宗的親哥哥寧王府的宴席上所作。

    寧王權傾一世,尊寵無兩。

    他看中了街上一家賣餅人的妻子,便用重金將其買回做妾。

    過了一年後,寧王在宴席上將賣餅人叫到跟前,那位侍妾見了前夫,不禁淚流滿面。

    寧王於是命在場的文人以此賦詩。

    王維一揮而就,寫了這首息夫人:

    莫以今時寵,

    難忘舊時恩。

    看花滿眼淚,

    不共楚王言。

    於是寧王便將這個侍妾還給了賣餅人,又賞賜了不少金銀,讓他們能安穩過活。

    而王維所做的這首詩化用的是春秋時期的典故。

    息侯的夫人因爲過於美貌而被楚王霸佔,息夫人雖然委身於楚王,卻從不肯對他笑。

    楚王苦惱,問她爲何如此?

    息夫人說,我一個女子,身不由己,可我是知道廉恥的,一女豈可配二夫呢?

    王維借息夫人爲題,寫賣餅人之妻不忘舊日夫妻的恩義。

    而高月影拿這個來問岑雲初,明擺着是在羞辱她。

    闔宮上下,唯有岑雲初在入宮之前是有婚約的。

    如此論來,說陳思問是她的前夫也不是不可以。

    高月影拿這首詩來請教,就是暗指無論是身份低微的賣餅人之妻,還是高貴的息夫人,都對一女嫁二夫感到恥辱和無奈。

    而岑雲初如今安享尊榮,就有不知廉恥之嫌了。

    旁邊的人到此時更不便插話,只當聽不懂。

    高月影卻還笑着追問道:“岑昭儀,勞煩你給我講講吧!”

    岑雲初喝了口茶,緩緩開口道:“這也沒什麼難解的,不過是寧王和賣餅人妻子的故事。

    王維之所以因此獲賞,也不過是因爲他第一個做完了詩。

    實則隨後別人也寫了,也都得了賞。

    這樣淺近的詩,若說深意是沒有的。非要說些什麼,也多是牽強附會。”

    “岑娘娘說得不差,但不知若是你當時在場,又會做出一首怎樣高妙的詩來呢?”高月影緊追不捨。

    “那寧王只把賣餅人之妻當做玩物罷了,幾兩銀子買來,厭倦之後便又還了回去。

    賣餅人的妻子自然也心裏有數,畢竟,誰會對玩物動真情呢?”

    岑雲初說完最後一句忍不住笑了,高月影自然知道,在她們二者中誰是玩物。

    岑雲初又接着說:“若是我來作詩,也斷不會用息夫人的典故。

    楚王滅了息國,折辱息侯,這纔是讓息夫人意難平的地方。

    否則以他對息夫人的寵愛和寬容,焉能換不來一笑?”

    高月影想拿這個來激怒岑雲初,見不奏效,便又給岑雲初設陷阱。

    如果岑雲初不慎說出不當的話來,高月影便可以趁機造謠她對皇上有怨懟之心。

    好趁此機會離間岑雲初和皇上的關係,進而讓岑雲初失寵。

    只可惜她打錯了算盤,岑雲初比她想象的聰明多了,根本不上她的當。

    這裏高月瑩還想再說些什麼,皇上卻到了。

    衆人連忙起身向皇上請安。

    皇上笑着說免禮,走上前握住岑雲初的手腕,問道:“你剛纔那番話朕聽到了,甚合我意。

    你如今身子越發沉重,不宜久坐,該當好好歇息纔是。”

    其餘衆人聽了皇上的話,連忙要告辭。

    岑雲初卻說:“各位且慢。”

    然後對皇上說:“她們幾位都是來恭賀我喬遷的,我還沒謝人家呢。

    想要跟皇上討賞,不知皇上可以不給?”

    “你且說想要什麼,只要有,如何不給?”皇上看着岑雲初說,他眼中的寵溺無遮無攔,看的人只覺得驚心動魄。

    “方纔大夥兒都誇皇上賞賜給高才人的鐲子好,臣妾就想着能不能代她們跟皇上一人討一隻。”岑雲初巧笑嫣然,“高才人就不必了,反正她已然有兩隻了。

    況且她年紀小,位份低,給得太多隻怕承受不起,反倒是禍害了。”

    “我當是什麼稀罕玩意兒,”皇上笑了,“回頭叫白福去玉器房,取了給各人送去。”

    其餘衆人都向皇上道謝,皇上說道:“不必謝我,這都是雲初給你們爭的,只要記她的人情就夠了。”

    高月穎此時心裏又憤又怒,又羞又惱。

    只是臉上不敢表現出來,還得努力裝出一張笑臉。

    她當成稀罕寶貝的東西,在岑雲初眼裏都不如草芥。

    賞賜給其他人每人一隻鐲子,唯獨自己沒有,這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可這又是皇上準了的,自己連埋怨的話都不敢說上一句。

    因爲一旦說了便是對皇上口出怨言,再被有心之人拿來做文章,未免得不償失。

    回去之後,高月影去了她姑姑高惠妃的宮中。

    惠妃對於她今天所作所爲很是不滿:“你今日實在有些欠思慮了,岑雲初必然會記恨你。

    你想跟她鬥,只怕還嫩了些。聽我一句勸,先老老實實在這宮裏待上幾年。

    別忘了槍打出頭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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