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該放手的是你。”
語氣都冷厲到了極點,爭鋒相對,氣氛一觸即發。
兩邊胳膊傳來的力道幾乎不相上下,都緊緊地攥着晏雙的胳膊,想要從對方手中奪過這個人。
他們誰也不肯放手,誰也不願輸了這場較量。
被爭奪的晏雙正垂着臉,在腦內覆盤演練。
原書劇情裏,晏雙以下人的身份被秦羽白帶入宴會,跟在秦羽白身邊拿酒杯端盤子,姿態卑微又隱形,沒有任何人問過他是誰。
拍賣會開始前,秦羽白看到有人在搬運鋼琴,晏雙多看了兩眼,便被秦羽白故意藉此羞辱爲難,那個時候秦羽白已經對晏雙有點上頭,也是通過這種方式來刻意提醒自己晏雙比秦卿差遠了。
紀遙看到了這一幕,於是過來爲晏雙解圍。
一開始紀遙並沒有要演奏的意思,是崔鄭在旁起鬨,林家的少東家極力邀請,以及臺上的紀文嵩施壓,紀遙才勉爲其難地演奏了一曲。
當時秦羽白和紀遙對晏雙都可有可無,兩人也並未起正面衝突。
他們都還要體面。
人物還是那麼幾個人物,劇情也大差不差。
不同的只是“晏雙”。
他精心地搭建了這個舞臺,只等這些人物跳上來演繹屬於他們的戲份,爲他鋪陳這曲終人散的謝幕。
現在——輪到他的回合了。
“疼……”
細微的聲音顫抖着從脣間溢出,壓抑着難忍的疼痛。
抓住他胳膊的兩邊的力道幾乎是同時鬆開了。
在他們鬆開的同時,一片驚呼聲中,晏雙脫力般地坐在了地上。
“雙雙——”
“晏雙——”
兩人又是幾乎同時屈下了膝蓋。
“我沒事……”晏雙單手按住額頭,冷汗從他的發間溢出,面對兩個彎腰來拉他的人,他無力地搖了搖頭,吶吶地重複道,“我沒事……”
他句句說着沒事,臉色卻是白得像紙,眼神渙散遊離,神情也是夢遊一般,他忽然打了個冷戰,兩片嘴脣輕顫了顫。
“媽媽。”
他的聲音太輕了,輕得秦羽白和紀遙以爲他們是聽錯了。
晏雙茫然地坐在地上,眼睛的焦距依舊是看向空中的一點。
“我有點疼。”
“我想回家……”
這次,他們聽得很清楚了。
強烈的痛楚瞬間席捲了秦羽白的全身,強忍酸脹的眼睛失去了最後的防線與理智。
他到底爲什麼、又是怎麼把晏雙逼成這樣的?
“我帶你回……”
一記全力出擊的拳頭打斷了他的話。
排列整齊的椅子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嘩啦啦地倒地,場面混亂到了極點。
賓客們驚呼地退開,讓出了一塊圓形的空地,圍觀着這晚宴上意想不到的荒唐的一幕,看着圈子裏一個炙手可熱的新貴與老牌世家的公子哥毫無形象地打成一團。
他承認他在這一刻原諒紀遙了。
原來紀遙對他已經很手下留情了。
這打秦羽白纔是真下死手啊!這特麼哪裏是打架,玩命呢這?兩個人爲了個男人,至於嗎?
崔鄭愛看樂子,但這已經超出了樂子的範圍,快成謀殺了都,他趕緊想上去拜拜大師保平安,腳步剛邁出去,就被身後的人給按住肩膀推開了。
力道不偏不倚,剛好將他推回了原位。
崔鄭跌坐下來,看着紀文嵩走到包圍圈的最前,身側站了蕭崔兩家的話事人。
衆人都靜靜的,整個宴會廳裏只有兩個人打架鬧出的動靜。
有人覺着這樣圍觀紀家的少爺大鬧宴會有些不給紀文嵩面子,悄悄地往後退。
“別走,”紀文嵩開了口,目光溫和地看向外圍要撤的人,微笑道,“難得有這麼好的戲,還是留下來欣賞欣賞吧。”
他笑着,廳內的氣氛卻是愈加壓抑,就連一下吊兒郎當的崔鄭也感覺到了那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包圍圈的兩人仍舊打得難分難解,像是真要今天倒下一個才完。
淡色的地毯上飛濺了幾縷鮮血,看着觸目驚心,賓客們不敢走,卻也實在不敢看了,紛紛低頭避開了眼神。
“妹夫,夠了吧,”蕭歲年皺着眉,輕聲道,“再這樣下去,要出事了。”
“沒事,”紀文嵩淡淡道,“他既然主動出手,就說明他做好了贏的準備。”
蕭歲年默默給蕭青陽使了個眼色。
蕭青陽輕點了下頭,人剛一動,又被喝住。
“站住。”
紀文嵩語氣淡淡,“讓他鬧個夠。”
除了兩位打的拳拳到肉難分難解的貴公子,地上呆坐着的人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這漂亮的青年聽說是秦羽白的弟弟,秦羽白的弟弟不是從來不出門露面嗎?這兩個人又到底爲什麼要爲了他大打出手呢?
圍觀的人羣之中,一雙灰色眼瞳正默默注視着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晏雙。
戚斐雲想:晏雙現在正在想什麼呢?
是否覺得自己的思緒正在被莫名拉扯,自我迷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作爲操刀這件事的人,對此刻晏雙悽慘的情形,戚斐雲卻沒有感到任何愧疚的情緒。
他想起年幼的時候,家裏給他買的一個玩偶。
他其實很喜歡,卻從來不玩,只將它放在高高的櫃子上。
有一天,家裏來了親戚,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孩吵着要玩那個玩偶。
七八歲正是男孩最調皮的年紀,到手的玩偶不一會兒就被男孩摔壞了。
親戚忙不迭地押着男孩道歉,他馬上就原諒了,默默撿起地上壞了的玩偶回了房間。
轉身的時候,他聽到他們說着“這孩子真懂事”。
現在的心情就和那時的心情是差不多的。
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逐漸耗光了體力,都搖搖欲墜了起來。
紀文嵩見狀,終於揮了揮手。
暗處等候多時的保鏢們一擁而上地將兩人分開扶住。
紀遙半點沒留手,同樣的自己也受到了同等的回擊,渾身都掛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