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仍在閃爍着微光,晏雙趴在桌子上沒動,電話的另一頭也未曾去主動掛斷這個電話,顯示着正在通話中。
這間房子裏有無形的第三個人。
即使不是戚斐雲,也會是別人,即使不在電話那一頭,也會在別的地方。
晏雙不是什麼純潔的小天使,魏易塵從來知道,也從不介意。
可難道他在他心裏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一絲一毫的好惡都沒有?路人……他在他心裏,只是個路人……
手指緊緊地嵌入細軟的短髮中,用力拉起了趴着的人,魏易塵目光掃向那張臉。
視線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加上手機屏幕的微光,他能清晰地看到晏雙柔和的輪廓與多情的眼,他臉上掛着淡淡笑容,說不清是出於什麼樣的情緒,不像嘲諷也不像愉悅,只是覺得好笑,所以就笑了。
他覺得他很可笑,魏易塵很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件事。
他的確很可笑。
他已經束手無策了。
獻出一切也好,暴力威脅也罷,晏雙都不在意。
無論他做什麼,都未曾在他心裏留下一點點波瀾,而他竟還妄想着他會在最後選擇他。
“你喜歡讓別人聽,是嗎?”
魏易塵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從未有過的冷酷。
晏雙稱之爲“破防”。
他能理解,魏易塵這是被他逼急了。
他有一百種辦法可以讓魏易塵冷靜下來。
隨便哄兩句就是了。
可他偏不。
這可是虐文啊,又不是什麼兩情相悅和和美美的小甜文,他還有劇情點和剩下那麼一點點的感情線要刷。
虐,虐就完事了。
晏雙溫柔一笑,“不然呢?”
“多好玩啊。”
聲音柔軟又動聽,卻如最厲的刀一般直插入心臟。
——晏雙到現在還只是將他當作和別的男人之間拉扯的工具。
魏易塵低着頭,與那雙閃動着微光的眼睛對上。
晏雙對他一笑,伸出手,幾乎沒費多大的力氣就推開了他。
手臂垂落在一邊,魏易塵踉蹌地靠在牆邊。
晏雙好整以暇地站好,整理了一下被壓皺的衣服,聲音很柔軟,近乎溫柔道:“別那麼玩不起。”他偏過頭,對尚未掛斷的電話道:“戚老師,你說是不是?”
一次能刷兩個人的感情線。
這波必須得好好感謝下手機的發明者了。
戚斐雲面無表情地聽着,落在膝蓋的手掌一動不動。
他彷彿看到了那雙狡黠的眼,不屑的臉,彷彿所有人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嘟——”
電話被掛斷了。
晏雙笑了笑,聳了聳肩,對魏易塵道:“看來大家好像都挺玩不起的。”
魏易塵靠着牆,他也不想這樣如此地難看,他也想有風度地深情款款地向晏雙提出邀約。
可晏雙不許——因爲他不配。
也許他之前就想錯了。
晏雙根本就不需要一條狗。
他也不該期待着給遍體鱗傷的晏雙一個家。
魏易塵閉上眼睛,片刻之後,又睜開了眼睛,眼中只餘虛無。
“你想玩……是嗎?”
他聲音又輕又冷,像是跋涉的旅人被凍着了,嗓子有不易察覺的顫抖。
晏雙又笑了一聲,“不啊,我是來履行我們的約定的。”
他緩緩走近,目光凝視着他的眼睛。
“我說了,別想太多。”
“想太多就沒意思了。”
沒意思……
魏易塵嘴角輕勾了勾,他在晏雙心裏唯一的那點意思就只剩下這個了嗎?
他拒絕過一次,自以爲這樣能換回一個承諾。
結果卻是自欺欺人。
他從來……都不在他的選項中,連備選都不是,這樣堅持着,有任何的意義嗎?那樣等待一個根本不會來的結局,不如就……算了。
魏易塵垂下眼,看向眸中逐漸靠近的紅脣,慢慢閉上了眼睛。
***
晏雙單手擋住眼睛,躲避陽光的照射。
已經是早上了啊。
晏雙輕眯了眯眼,視線裏管家看上去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魏易塵的眼睛裏全是紅血絲,領帶還系在脖子上,凌亂地垂在胸膛前,晏雙伸手揪了下低垂的領帶尖,輕笑了一下。
“辛苦了。”
一口氣刷完了原書本來一週的劇情量。
劇情線感情線一步到位,直接拉滿。
按原定計劃完成任務,很不錯,不愧他步步緊逼,將人刺激到這個份上。
魏易塵看着晏雙輕鬆下來的樣子,不知怎麼,他忽然覺得他和這個人之間已經結束了,就到此爲止,晏雙已經沒興趣再陪他玩下去了。
像是爲了印證他的猜測一般,揪住他領帶的手馬上就閒閒地放了手。
最親密的結合卻像是最慘烈的分離。
他像個喪家犬,脖子裏還殘留着項圈,卻已經被主人拋棄。
不,那甚至不是他的主人,他從來就沒有得到過他。
路邊的野狗被隨手逗了兩下,就以爲對方會想跟他組成一個家,即使已經被明確拒絕了無數次,卻仍然在心中保存着一點點妄想。
就連昨晚逃走的野貓都比他明智。
還是不甘心。
胸膛裏發出沉默的吼聲,手臂悄然發力收緊。
晏雙挑起眼睫,似笑非笑地看着魏易塵越來越紅的眼睛。
即使得償所願相擁了一夜,他看上去仍像是一無所有,甚至於連最後的一點東西都像是已經被晏雙奪走了。
的確看着很可憐。
不過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不是來這裏拯救世界的。
晏雙伸出手,輕拍了拍他的臉,“差不多得了,滾下去。”
“想想你老闆吧。”
“他都沒那本事困住我,你就省省吧。”
“下去。”
警告的語氣慢慢又轉向溫柔。
“別鬧了。”
“乖一點。”
魏易塵鬼使神差地聽了話,他分明一夜都憤懣難當、痛苦不堪,卻在此時晏雙最後這兩句話中奇異地找到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