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七走出龍門,一眼便看見不遠處焦急等待的青芷,快步走上前去,拉着青芷的手朝着山下走去。
青芷感受到左七手上傳來的溫熱,心中頓時安穩下來,而後突然覺得不妥,羞澀將手從左七手中抽了出來,厲聲說道:“等峯主回來,我一定狠狠告你一狀。”
左七轉頭看着青芷,有些不明所以,輕聲問道:“你告我什麼?”
“告你在老祖面前不懂規矩。”青芷也是想不通,爲何脾氣古怪的老祖,卻好像並不在乎左七的言語無狀。
“你可別在小姑面前亂說話。”左七頓時急了,慌忙從口袋中翻出一顆晶瑩的大棗塞到青芷的手中,討好道:“這可是我偷偷給你摘的,別人都喫不到的。”
“我看你不是偷偷摘的,你就是在老祖園子裏偷的。”青芷口中不饒人,卻是悄然將大棗捏在了手中,做賊一般的朝着劍廬的望了一眼,生怕老祖追出來,把他倆當場打殺了。
“嚐嚐吧,可甜了。”左七連哄帶騙,終於是把青芷拖下了水。看着青芷麻溜的將棗塞入口中,左七心中竊喜,卻又有些心疼,原本他偷偷藏了個棗打算晚上解饞,此時逼不得已拿來賄賂了青芷,說實話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棗到底甜不甜。
“你吃了師兄的紫宵蜜棗,現在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要是亂說話,誰都跑不了。”左七奸計得逞,嘿嘿一笑,心想着這棗應該就是這個名字沒跑了,也是真沒新意。
青芷慌忙的吐出棗核,做賊異樣的捏在手中,一臉怒容的瞪着左七。
沒辦法,喫人的嘴軟,更何況這果子來路不正。青芷只能不說話,表達着自己的不滿,偷偷地將棗核收入袖中,想着回去種下,以後或許也能結出這麼好喫的棗呢。
兩人一路踏着暮色,終於還是在晚飯前趕回了住處。
左七草草的喫過一些飯食便開始了入定修煉,青芷見左七沒有什麼事情了,也快步回到左傾月的寢殿之中。
···
明月高懸,更深寒重。
左傾月與林不驚兩人循着商道穿過了天恆山脈,踏上了遼國南邊的晉國地界。
月黑風高,萬籟俱靜,唯有一間立在商道旁的小酒肆亮着微弱的燈火。
“此番居然是師妹與我同行,我是着實沒想到的。”林不驚看着左傾月,有些不解的說到。
左傾月猛地灌下一口烈酒,而後將手中的酒罈放下,笑着調侃道:“怎麼,師兄是不願與傾月同行嗎?”
“咳咳”林不驚哪裏見過左傾月如此性情,忍不住咳了兩聲,急忙解釋道:“師妹說笑了,我是擔心左七,你將他一個人留在冷月峯,不怕出什麼問題嗎?”
問題?什麼問題?能被林不驚看作是問題的,必然不會是那些雞毛蒜皮的生活瑣碎。
“他人在劍宗,能有什麼問題?”左傾月毫不在意的說了一句,而後提起身旁的酒罈子,仰頭就往口中猛灌。
左傾月不傻,白日裏邱華真便是警告過她,此時林不驚也出言提醒,顯然在他們眼中,劍宗存在的問題,已經有些嚴重了。
“左七的信息已經完全暴露了,不管是白家還是流雲閣,甚至是兩大魔門都不會任由他安然成長起來的。”作爲劍宗暗處的影子,林不驚所能得到的信息自然是要比左傾月多得多。
左七的信息完全暴露,自然說的便是先天雙靈根,合丹境的修爲,還有修習劫劍之事,而能夠了解先天雙靈根的人,至少也是劍宗的長老。
身爲劍宗長老,居然將宗門弟子的信息交給外人,那便不再是一件小事了。
“這話你應該說給宗主聽,或者給那老瘋子去說,告訴我一個小女子有什麼用呢?”左傾月毫不在意的喝着酒,似乎對一切都不感興趣。
“宗主那邊我也提過,但是沒有確切的證據,宗主只是讓我多加留意,也就不了了之了。”林不驚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可對方能在劍宗潛伏几十年,又怎會輕易露出馬腳?”
林不驚神色有些黯然,作爲劍宗殺戮最重的人,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影子,在他心中所有情緒都已經很淡了,但是對於高層出現叛徒這樣的事情,他還是感到心驚。
“除了我自己,其他人我都懷疑過,這也是當初,我極力想讓左七拜在你門下的原因。”林不驚歎了口氣,左傾月此時的態度,倒是比別人更像那位叛徒。
“沒證據就不要去瞎猜,這些事情可比殺人難多了。”左傾月調侃了一句,而後抓起桌子上的饅頭啃了起來。
“師妹”林不驚沉吟片刻,不確定的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左傾月的態度的確很不正常,左七是他的親侄子,若是真不在乎,當初爲什麼要費那麼大的勁將人帶回劍宗?
左傾月搖了搖頭,而後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只要左七人在劍宗,那邊不需要擔心什麼。”
“只要在劍宗···”林不驚咀嚼着左傾月的話,腦海中的謎團卻是更加龐大,都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劍宗那麼多人,誰敢保證就一定能護住左七週全?
似乎只有一人,但是那人卻是從來都不願管劍宗的事情,最近一次出手都已經是三十年前了。
“別猜了,那些費神的事情自有能幹的人去做,你我只管做些殺人跑腿的活就好了。”左傾月抓起一個饅頭給林不驚拋去,林不驚猛地回過神來,伸手便要去擋,卻是差點將大白饅頭拍飛出去。
眼見着左傾月喫下三個饅頭,又將手中的空壇踢翻在一遍,林不驚忍不住感嘆起來。
女人的肚皮可真是假的,看着如此纖柔,卻是比豬還能喫。
掏出一錠銀子拍在桌上,左傾月伸了個懶腰,而後快步走出酒肆,翻身勒馬,隨着馬蹄聲漸漸模糊,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師妹,等等我啊”林不驚這纔回過神來,慌忙的追了出去。
有云層遮住了天上的明月,夜色如墨。
左七緩緩的睜開眼,懷中的紫宵劍令發出輕微的顫抖。
這是怎麼了?
起身下牀將桌上的油燈撥弄得亮了幾分,左七隨意的將長衫裹在身上,出了暖閣。
此時的冷月峯便真如一彎冷月,寂靜無聲,零星的燈火讓夜更添了幾分朦朧。
左七站在左傾月的寢殿之外,手中緊緊握着那枚顫動的劍令,聽着寢殿裏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心中安穩了很多。
這樣安靜的夜,或許不止是讓人安眠的,那些徹夜不眠的人,又在做着什麼事情?
是籌謀着不爲人知的詭計,還是守護着別人的周全?
正當左七失神之時,一道飄渺如鬼魅的身影浮現在寢殿的拐角處,手中的匕首閃着斑斕的寒光,如同一條惡毒的長蟲。
身影急速朝着左七撲來,除了輕微的夜風,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
“小心”一個熟悉的聲音落入左七的腦海。
左七回過神來,已經感覺到了那從背後襲來的夜風,來不及轉身,左七將手中的劍令執了出去。
劍令化作一道紫色的流光,瞬間便將黑影洞穿,這枚小小的劍令,似乎比別人孕養的本命飛劍還要鋒利。
“叮”匕首和劍令同時落在地上,左七轉過身子,只見一個衣着黑袍,面覆黑巾的人,正捂着胸口,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紫宵劍令”
黑影口中艱難的吐出四個字,眼中全是難掩的驚恐,而後驚恐又化爲不甘,身子一軟便癱倒在了地上。
“就這麼死了?”左七伸手一招,劍令乖巧的飛回手中,左七抓着劍令,緩緩的走到黑袍人的身邊。
“你們好像也不會釣魚啊,真是可惜了。”左七查驗一番,確定黑袍人已經氣絕,緩緩地將劍令收回到了懷中,仰頭看着冷月峯頂。
不多時,便有七殺峯的值夜弟子尋了過來,熟練的將黑袍人的屍體擡走,又將地上的血跡處理乾淨而後匆匆離去,一切就彷彿沒有發生過一樣。
冷月峯清冷依舊,清風撫平了殺戮的痕跡。
左七輕輕一嘆,轉身回了暖閣,沒有驚擾任何人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