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涼寒。
左傾月和林不驚騎着馬並排而行。
其實名額的問題從來就不是問題,畢竟各方勢力的實力和地位都擺在那裏,無非就是幾大最頂級的宗門商量好出多少人,其餘勢力按照地位一次例減便可。
這個環節,一般來說都只需要三大玄門,兩大魔門,外加一個獵魂殿便定下來了,其餘勢力都只是旁聽,沒有什麼發言權的。
南蠻的雲氣很重,天上的明月時不時的透出一點微光,卻也不能完全照亮前路,但是這樣的黑暗對於兩位化神境的高手而言並無問題。
左傾月悠閒的坐在馬背上晃悠着,看那樣子似乎隨時都會睡着,而林不驚就顯得有些拘謹,兩手使勁的抓着馬繮。
“師妹。”
林不驚突兀的開口,打破了沉寂的氣氛。
左傾月微微轉頭,看了一眼林不驚,而後又回頭繼續看向前面的路。
“我不是那種人,你知道的。”林不驚說的,自然是白天被顏千千媚術勾了心神的事情。
“嗯,我知道的。”左傾月淡淡的回了一句,又沉默了下來。
“你知道的。”林不驚聲音越來越低,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的說道:“我心裏一直都只有你一個人。”
這已經不是林不驚第一次對左傾月表明心跡了,但是他的心中依舊忐忑難安。
“你又來了。”左傾月搖了搖頭,輕笑到:“我不是說過,我對兒女私情沒有興趣嗎?”
又一次被拒絕了,林不驚尷尬的笑了笑,一顆忐忑的心卻是落到了實處。
有些事情不能勉強,比如愛情,但是林不驚每次都覺得左傾月言不由衷,所以一直都沒有死心。
“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左七的事情。”林不驚不願氣氛再次冰冷,又提起了左七的事情。
白日裏,便有人說起左七的事情,從冷月峯左七遇刺一直說到紫劍城的大戰,不過對於名震天下的仙劍紫宵,各方勢力的探子卻都不認識,只當那是一個被劍宗隱藏起來的高手。
迴轉之時,林不驚便提議御劍,左傾月卻是執意要騎馬。
要知道御劍的話,兩人只需一夜時間便能橫穿整個晉國,明日便能回到劍宗,若是騎馬,那便至少要花去大半月。
“擔心又有什麼用?我在冷月峯別人就不想殺他了嗎?只要想殺他,自然想出各種辦法。”左傾月冷冷的說了一句,眼中已是殺意升騰。
“他們若是聰明,必會選擇在密境中動手,目前他們應該會消停一些了。”左傾月輕嘆一聲,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小侄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竟落得舉世皆敵的地步。
“那便不讓他去就好了。”林不驚不假思索的說到。
“還是要去的,即便我不要他去,也會有人逼着他去的。”左傾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無奈的笑了笑。
聽到左傾月的話,林不驚頓時覺得背脊發涼。
······
同樣的夜,遼都白京城便顯得柔和了許多。
一輛馬車在月光下飛快的奔跑,從白京城南門進入,一路急行很快便到了皇城之外。
此時皇城已經下鑰,但是駕車之人拋出一枚密令,那厚重的城門居然緩緩地打開,讓出了一條長長的甬道。
一具屍體被送至遼皇白鎮宇的寢殿之外,又在白鎮宇的吩咐下,被送到了皇宮東北角的一間小屋之中。
“這就是死在劫劍之下的白子玉?”
白破天看着送屍的車伕,冷冷的問到。
車伕低着頭,不敢看白破天的眼睛,行了一禮,恭敬的說道:“稟告老祖,這便是白子玉的屍體了。”
應了一句,車伕有將事情的經過簡單的敘述了一遍。
那日紫劍城一戰之後,紫宵帶走了劍宗的三名弟子,卻不知爲何將白子玉的屍體留在了當場。
之後他們便冒充白子玉的親人,從城衛的手上領走了白子玉的屍體,用冰塊冷藏之後,一路快馬加鞭的送到了大遼皇宮之中。
白破天眼眸微眯,伸手撥去白子玉身上殘留的碎冰,伸手朝着胸口那道可怖的傷口探了過去。
“嗯?”一聲驚歎,白破天猛地收回了手,清晰可見的一道紫色的光華在他指尖流轉。
“劫劍,雷劫之力,果然是了不得的東西。”白破天死死的盯着指尖的那道紫芒,心中寒意頓生。
雷劫乃是每一個高階修士都躲不掉的東西,越是修爲高深之人,所需經歷的雷劫便越是強大,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度雷劫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這股力量以往都是專屬與天道的劫罰,如今卻是有人也掌控了這股力量,這便是最爲恐怖的事情。
要知道天道爲公,凡是都有規則,所以掌控最爲強大的力量只是讓人敬畏。
但是人卻是有私心的,有慾望和偏執,這股力量被人掌握在手中,很有可能會成爲全天下的劫難,至少目前來說對於白家是天大的災難。
“他必須死。”白破天捏碎了手中的紫芒,語氣森寒,雙眸中有着複雜的情緒。
若是白家沒有對左家動手,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金龍密境沒有找到,現在卻是給白家惹下了天大的禍端。
車伕低垂着頭顱,沒有說話,他能感覺到白破天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殺意。
若是此時說錯了話,觸怒了這位老人,自己的性命很有可能就交待在這裏了。
沉寂許久,白破天嘆了口氣,對車伕說道:“告訴皇帝,左七不死,白家必亡。”
此子不死,白家必亡。
很難想像,這是白家老祖,一位合道境的大修士說出的話。
車伕感覺背脊有些發涼,冷汗在一瞬間便浸溼了衣衫。
“去吧,告訴皇帝,劫劍便是雷劫的力量,這一劍若是落在我身上,結局不會比白子玉好。”白破天嘆了口氣,身形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變得有些佝僂起來。
從白子玉身死到屍體運回皇宮,其間已經過去了半月有餘,然而此時白子玉屍體上殘留的劫力已然令白破天感到一絲心悸,不難想象這一劍原本的威力是何等的驚人。
車伕行了一禮,轉身就要離去。
“讓皇帝將消息遞給流雲閣,此事不能再有差錯了。”白破天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盡是無奈。
“是”車伕應了一聲,急忙朝着白鎮宇的寢宮趕去。
房門緩緩合上,白破天頹然的癱坐在地上,口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三十年前他便聽說肖楓轉修了劫劍,從那時起,他便一直想方設法的探聽劫劍的消息。
那一日爭奪左七,他態度強硬,其中便有要逼肖楓出手的意思,結果不了了之,他還有些失望。
此時他已見識過劫劍的偉力,再回想起來,卻又覺得有些幸運,那一日若是肖楓使出劫劍,他和公孫木聯手也不知道能不能擋下。
探尋了三十年的劫劍,今天終於讓他見識到了,可是結果卻是讓他無比的絕望。
夜依舊死寂,然而註定有很多人難眠。
白鎮宇一掌拍死了正在胯下承歡的寵妃,看着那赤條條躺在榻上的屍體,腥紅的鮮血讓他心中愈加煩悶。
“陳晉。”
一聲怒喝響徹皇宮,白鎮宇恍惚的坐下,揮手將榻上的屍體打翻在地,房外的兩名職守宮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緩緩走了進來,卻是被地上的屍體嚇得尖叫起來。
“聒噪”白鎮宇怒喝一聲,身形極閃,瞬間將兩名宮女拍飛出去。
悽慘的叫聲響起,兩人重重的落在寢殿外的青石地上,青石冰涼,迅速帶走了兩人身上的溫熱,至死她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有人踏過青石,緩緩的走到寢殿門口,對於滿地的屍體視而不見。
“陛下,老奴來了。”
大太監陳晉站在寢殿門口,跪地叩首,身後的兩個徒弟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呆呆的站在遠處,兩股戰戰。
“你走一趟流雲閣,告訴朱閣主,劫劍的力量和雷劫同源,左七那一劍可斬合道。”
白鎮宇此時都還覺得不可思議,可是這是老祖白破天親口說的,那便不會有錯。
陳晉緩緩擡起頭來看着白鎮宇,內心無比的驚恐,此時,他終於知道皇帝陛下爲何會發這麼大的火了。
“老奴這就去辦。”陳晉領命起身,轉身離去,路過兩個徒弟身邊的時候,輕聲罵道:“兩個蠢貨,還不速速收拾乾淨。”
陳晉走了,兩名小太監只是拖走了寢殿外的侍女屍體,卻是怎麼也不敢迴轉,去收拾寢殿裏的那具屍身。
夜涼如水,白鎮宇赤裸着上身坐在榻上,目光死死的盯着寢殿外的黑暗,口中冷冷的吐出一個名字。
“左七。”
“我要你死。”